庶妹在民間長大,感嘆眾生皆苦。
被相府尋回那日,她散盡財帛,得了一個「活菩薩」的美譽。
貴妃設宴,庶妹將我的獻禮偷偷換成孩童的撥浪鼓。
貴妃不能生育,勃然大怒。
為了平息貴妃怒火,父親將我送去京郊佛堂反省,庶妹則頂替了我去書院的機會。
路上我卻遭山匪打劫。
馬夫陳平抱著衣不蔽體的我徒步回城求救。
流言猛于虎,父親不得已將我嫁給陳平。
馬夫好賭,為了榨光我的錢財,以羞辱折磨我為樂。
直到我病入膏肓,已是女官的庶妹來看我。
我質問她為什麼。
她笑意淡然:「我與你這種只知算計的后宅婦人不同。
「只有站在更高的位置上,才能造福百姓。」
再睜眼,又回到貴妃設宴當日。
1
「姐姐,帶千巧一同去貴妃娘娘的玉櫻宴吧。」
庶妹馮千巧拉著我的衣袖,眼底透著小心翼翼地討好。
我渾身打了個寒戰,驚恐地看向她。
片刻過后,我意識到自己重生了。
上一世,我在屈辱與不甘中吐血而亡。
我死的那一日。
馬夫陳平一手扯著我脖子上的鐵鏈,咧嘴發笑:
「裝什麼金貴?馮嘉儀,你以為自己還是左相府的大小姐嗎?」
陳平沒了耐心,粗魯地去扒我的衣裳。
連著幾日水米未進,我用盡氣力推開他,喉嚨嘶吼:「滾!」
庶妹馮千巧就是這個時候過來的。
她倚著門框,欣賞了一會兒我狼狽的模樣,這才勾唇嗤笑,看向陳平。
「你是馬夫出身,既然能馴馬,怎麼馴服不了一個女人呢?」
陳平被她一激,惡狠狠地瞪著我,折身從墻上取下馬鞭。
他肥厚的手摸著我的下巴,用鞭柄搗入我的口中,苦澀的藥順勢灌進我的喉中。
「這藥的滋味怎麼樣?
「只要你賣個乖,爺自然好好疼你。」
他一朝小人得志,見我如死魚一般全無反應。
更是怒不可遏,揚起手中的鞭子,一下又一下落在我身上。
我身上烙下一道道傷痕,皮肉翻卷的痛楚卻抵不過心里的滔天恨意。
左相府一百八十一口人,一夜死在劊子手的鍘刀之下。
貪官被處死,京師人人拍手稱快,夸馮千巧大義滅親,檢舉親父,是真正造福民生的女官。
我夜夜咳血,想趕去見爹娘最后一面,卻被陳平發現,關在這屋中不見天日。
「妹妹惦念著姐姐,想著來見姐姐最后一面。」
我費力抬頭,落入眼中的,是馮千巧悲憫的神色。
我氣若游絲,顫聲質問她為什麼。
父親為官二十余載,一貫恪守本分,說他貪墨了賑災款,導致蘆州餓殍遍地,我絕不相信。
馮千巧拂了拂衣袖,笑意淡然:「我與你這種只知算計的后宅婦人不同。
「只有站在更高的位置上,才能造福百姓。」
我的指甲陷進肉里,抑制不住地氣血翻涌,吐血氣絕。
所以,為了前程,她便要踩著親人的血骨上位?
瀕死之際,門外忽而傳來一道泠泠的嗓音。
「左相府涉貪墨一事有異,馮家長女,本官要帶回問詢。」
馮千巧與陳平神色驟變。
我的手無意識松開,瞳孔渙散。
可惜……我等不到了。
2
面前,馮千巧又重復了一遍。
「聽說貴妃娘娘風華絕代,妹妹在鄉間長大,從未見過那等的美人。
」
此刻,馮千巧衣著寒酸,做小伏低。
和上輩子不可一世的女官截然不同。
我笑了,不動聲色地拂開她的手:「既然妹妹如此想去玉櫻宴,那明日就與我同去吧。」
她不勝欣喜,又壓下眼底的得意,只是起身,刻意搓著破舊的袖擺,暗示意味明顯。
可惜,我不會再如她心意。
我借口約了太常寺卿的陸千金品茶,揚長而去。
前世,馮千巧的娘染了重疾,她口口聲聲說我爹當年在樅州的風意樓醉酒,與她春風一度。
她有了身孕,卻萬萬不敢高攀,含辛茹苦撫養女兒千巧長大,如今她卻身染重疾,萬不得已才來京師尋我爹庇護。
圍觀的百姓指指點點,她娘將馮千巧所在之處高聲道出,便一頭撞死在左相府門前。
「相爺,千巧是你的女兒啊!」
女人最后的哀號之聲讓我娘震在原地。
爹娘是如何商討的我不知道。
我只知道,一日后,爹娘動身去尋人,找到馮千巧時,她正在給乞丐們分發炊餅。
乞丐眾多,炊餅不夠,馮千巧掩面慟哭:「這該如何是好啊。」
我爹因此認為她是個心地善良的孩子,讓人送上銀子,給乞丐分發。
父女相認,臨行之前,馮千巧將財帛分給乞丐們,一副悲憫姿態。
送行的百姓跪了一地,連聲高呼:「活菩薩娘娘。」
接她回府時,我娘生怕苛待了這個庶女,將甫京坊的繡娘請來,為她量體裁衣、趕制衣裳,珠寶首飾也力求給她最好的。
馮千巧動容落淚,回到小院,卻將華美的衣裳分給下人,自己仍舊穿著那套破舊衣衫。
那時,馮千巧求我帶她去貴妃的玉櫻宴,我見她衣著寒酸,將自己的一套浮光錦衣裙送予她。
她摸著衣料感慨:「如此貴重,妹妹怎麼能收?」
我勸她,畢竟是貴妃設宴,去的都是世家小姐,京都的貴女們往往先敬羅衣后敬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