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我,成了見他大勢已去,獨自逃走、茍且偷生的小人。
我想告訴他真相,卻被系統制止:
「宿主不得向任務對象透露違反規定的內容。」
只能說:「既然如此,那你放我走吧。」
他笑了。
俯下揪著我凌亂的頭發,把我從地面拖起來。
「你做夢。」
「從今日起,你為岑奴,留在宮中,用余生贖清你的罪過吧。」
系統毫無感情的機械音在我腦中響起:「恭喜宿主,觸發了新任務。」
太荒謬了。
它給我的新任務,是要讓如今恨我入骨的李京澤,再次愛上我。
3
天蒙蒙亮時,積雪在我肩上停了厚厚一層。
記憶回籠。
有宮人停在我面前。
「皇上有旨,命岑奴入室,為皇后娘娘準備熱水,清理床鋪。」
屋內點著某種甜膩的香,混合著床帳之中迷亂的氣味,被暖意烘烤得愈發鮮明。
腿上的疼痛越來越清晰,我踉蹌幾步,狼狽地跪倒在床邊。
李京澤懶洋洋倚著檀木床欄,指間隨意把玩著晏寧晚的繡花小衣帶子。
墨發披散,眼中欲色還未完全褪去,勾勒出一幅曖昧至極的畫面。
「愣著做什麼?岑奴,還不快些扶皇后去沐浴。」
我忍不住偏過頭,嘔出一口血。
啞聲道:「原來你真的這樣恨我。」
下一瞬,整個人昏了過去。
沉入無邊的黑暗之前,我看到了李京澤落在我身上的眼神。
竟然慌亂至極。
……
我做了一個夢。
夢里,是三年前的李京澤。
六年韜光養晦,他已經不似我剛傳來這個世界那樣勢單力薄。
重新聯系上晏家之后,他們想讓晏寧晚同他聯姻,穩固同盟。
晏家來人時,我就站在李京澤身后。
聽完了全程,卻什麼話都沒說。
月色迷蒙的夜晚,李京澤來敲我的門。
在我安靜的目光注視下,他喉結動了動,一把將我攬入懷中。
低聲說:「阿九,你放心,我絕不負你。」
那時候,他手上總是把玩著一塊溫潤的羊脂玉,說要親手雕刻一支鈴蘭花簪送給我。
他讀書劍術皆是上乘,卻不怎麼擅長做這種精細的活計,刻得滿手都是細小的傷口。
卻在離完成只差一步之遙的時候,遭遇了刺殺。
我再回來時,那支雕完的簪子,已經戴在了晏寧晚頭上。
……
醒來時,鼻息間繚繞淡淡的龍涎香氣。
李京澤倚在床邊,漠然地看著我:
「不過在殿前跪了一夜,便擺出這麼一副弱不禁風的樣子——岑奴,你可是對朕心有不滿?」
果然是夢。
我閉了閉眼睛,斂去情緒,低眉順眼道:「奴婢不敢。」
「好一個不敢。」
他像是被激怒了似的,低下頭,一寸寸湊到我近前。
灼熱的呼吸交纏間,有溫熱的手掌按在我腦后。
李京澤嗓音喑啞:「你不是回來攀龍附鳳的嗎?來,跪下,討好我。」
柔軟的嘴唇擦過我唇畔,像極了一個旖旎的親吻。
我怔怔地望著他。
和李京澤第一次接吻,是在好多年前。
明明是他十五歲的生辰宴,卻又被六皇子等人作弄,逼著他喝酒。
是我擋在他面前,把一整壇流霞酒喝了個干凈。
卻不料,酒里被下了藥。
那天夜里,酒勁與藥效一并上涌,我渾身滾燙,攥著被子,在榻間輾轉難眠。
李京澤救了我。
他按著我胡亂踢動的腳踝,顫抖著,俯下身來。
月光織成絲線,纏綿黏連地落進我眼底。
因為含著東西,他的聲音有些模糊不清:「別怕,阿九,我來服侍你……」
是那樣的李京澤,如今輕浮至極地捏著我的下巴,嗤然一笑:
「你既然要回來攀高枝,連伺候男人的本事都沒學嗎?」
「還是,不愿用在朕身上?」
心頭被無邊浪潮般的痛意吞沒,我猛地推開他,喘著氣問:「李京澤,你到底拿我當什麼?」
靜默片刻。
他展平微微褶皺的衣擺,譏誚地看著我:
「岑奴,你是不是忘記了,你是宮中身份最低賤的女奴?」
4
我踩著滿地殘雪,昏昏沉沉地到了鳳藻宮。
晏寧晚擁著雪狐皮鞣制的大氅,懶洋洋倚在榻邊,赤裸的肩頭上滿是曖昧的痕跡。
見我進門,她輕笑一聲:
「到底是你會耍心機,怎麼當初能在太醫院前跪三天三夜,如今倒一宿都受不住了。」
「故意暈倒在皇上面前,莫非還指望他像從前那樣偏著你嗎?」
如今的李京澤,自然不會再偏著我。
我盯著面前的晏寧晚,扯了扯唇角:
「原來你還記得,跪在太醫院前三天三夜的人,是我,不是你。」
「晏寧晚,你冒領我的功勞,不怕日后遭天譴嗎?」
「大膽!」
有仆婦厲聲呵斥,一腳踹在我腿彎,迫使我跪倒在地。
晏寧晚把玩著手里的東珠發釵,溫柔地笑:「那又如何?皇上信我,不信你。」
我閉了閉眼睛,說不出話來。
是。
李京澤不信我。
朝夕相處的六年,他不肯信我。
見我痛苦,她暢快地笑出了聲:「岑奴,這是你應得的。」
李京澤登基不久,忙于朝堂之事,不能每天來看望晏寧晚。
于是她想方設法,以折磨我為樂趣。
「前些日子皇上送的銀耳墜,不知掉在御花園哪里了。
岑奴去替本宮找找吧。」
外面天寒地凍,紅梅枝頭還掛著細細的冰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