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步一步,留下一個個冒血的腳印。
我拿起鼓槌。
用盡全身的力氣去敲。
「嗡——嗡——」
25
告御狀的證詞,已經深深刻在了我的腦海里。
長公主殿下一問,我就滔滔不絕地講了出來。
說謝侯府非法勾連權貴,說月影樓囚禁良家女子。
說刺史大人黑白不分,說狀告者反遭污蔑。
一本本名冊,長長的狀詞,上百個少女的指印。
還有那本記載著骯臟交易的賬冊。
我都拿了出來。
長公主聽著聽著,雙眼直欲冒火。
我深深跪伏在地。
「求圣上明察,求長公主殿下,明察!」
我已見過太多的不公,經歷過太多的失望與絕望。
倘若這次再受打擊,我會毫不猶豫地撞死在大殿前。
不愿茍且偷生、備受屈辱地活著。
萬幸,圣上肯為我作主,長公主肯為我作主。
她甚至直接起身把我扶了起來,不嫌棄我身上的腥臭和臟污。
「能走到這里,你辛苦了。
「你好好休息,接下來的事情,交給我。」
我拼命點頭,又拼命搖頭。
帶著血污的淚水,落到了長公主的袖袍上。
我嗚咽著:
「草民叩謝長公主殿下!
「只是,草民,草民還需要回去,我的姐妹們,還在等我。」
26
長公主懇請圣上下旨,派三王爺去冼州治亂。
又安排馬車快馬加鞭護送我回城。
等我趕到冼州的時候。
一切還跟從前一樣,又或許都不一樣了。
我想讓衙門放人,樂娘子是無辜的。
可衙頭卻和我說,她受不了酷刑,已經死了。
謝連凱命人百般折磨,要她說出月影樓中的內鬼。
可樂娘子始終閉口不言。
聽說,后來有人剝光了她的衣裳。
用滾燙的開水一遍遍澆在她的身上。
用梳子一次次梳她的血肉……
最后她咽氣的時候,渾身上下,沒一塊完整的好肉。
我救不了她,哪怕我已經拼勁全力趕到京城,我還是救不了她。
那阿題呢?
我的阿題在哪?
我想告訴她,大理寺已經同意對蘇家翻案再審。
她可以親眼看見大仇得報。
可我……怎麼都找不到她。
原來,我走之后,謝連凱第一時間就發現了我。
順帶著也搜查到阿題常常去我房間。
他將阿題幽禁起來,又想折辱于她。
可他損了身子,震怒之下,竟然派人給阿題上了木馬。
阿題承受著身下的劇痛,愣是一個字也不說。
謝連凱明明知道溜走的那個人就是我。
但不管他怎麼查,用盡任何酷刑,就是沒有一個人供我出來。
后來追查到崔大娘家里。
崔大娘只說不知情。
夫婦兩個被亂刀砍死。
阿題被折磨得奄奄一息。
最后被謝連凱發狠扔到了亂葬崗。
十余條餓肚子的野狗硬是把她咬死了。
大仇得報,我本來有無窮的力氣想分享給我的姐妹們。
可如今我連一個說話的人都找不到了。
我靠著墻壁,腳上的疼痛再也感受不到。
只覺得內心痛楚如潮水般襲來。
真的,真的好痛。
27
謝侯府,徹底倒了。
三王爺雷厲風行,我給的證據太過詳實,幾乎把謝家釘死。
樹倒猢猻散,一棵盤根錯節的陳年老樹倒了,連帶著多個達官權貴都被嚴懲。
周刺史因公徇私,被貶為平民,流放青州。
謝家被株連九族。
我最后去看謝連凱的時候,他渾身凌亂不堪,再沒了當初謝小侯爺的風度和驕矜。
兩個官兵摁著他,他的頭卻使勁仰著,沖我笑。
「我沒想到,最后溜出去的那個人,竟然是你。」
我忍住自己想把他千刀萬剮的心,顫聲道:
「你如何想不到?九年前,你害死我阿姐,害死安撫司副使蘇家。
「你害死的無辜性命這麼多,這九年來,你早該夜夜提心吊膽,寢食難安!」
謝連凱憤憤地盯著我,沒有任何愧色,反而仰天哈哈大笑。
「蘇題,阿題。這娘們兒告訴我她叫阿題,我原以為是指她啼哭起來格外讓人有欲望。
「沒想到死到臨頭時,卻說她是金榜題名的題,你說好不好笑?
「你不是把蘇題當成親生妹子嗎?你知道她在我身下的時候,被玩弄成什麼樣子嗎?
「那本畫冊上,其實就畫了好多啊。
「她那麼乖巧柔順,自然很多少爺都愿意疼愛她,怎麼你一張都沒有發現嗎?」
我的臉色煞白,那本骯臟屈辱的畫冊,我沒有勇氣細看。
翻到我阿姐的那一頁時,我就再也看不下去。
那畫冊是阿題親手描摹,所以我沒想到,那里面竟然也有她自己……
「不管我怎麼折磨她,那死娘們都閉口不言,不肯說出你的去向。
「你知道她臨死前說什麼嗎?她忍不住叫你呢,她說阿姐,阿姐!她說她疼!
「疼什麼?她平日里那麼會享受,騎在木馬上不應該很快活嗎哈哈哈哈哈!」
謝連凱又發出一陣笑聲,笑得他不停咳嗽。
魔鬼!魔鬼!
世界上為何要有這般殘忍嗜血豬狗不如的畜生?
滿腔悲憤擠得我胸口憋悶,我再也受不住,拔下一根發簪,沖著謝連凱使勁亂刺。
官兵死死按住,叫他掙扎不得。
鮮血濺出來,濺到我的身上,臉上,慢慢迷了我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