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一來,一能杜絕我們謝家嫌疑,二能借周大人名號,叫這些動了歪心思的達官權貴們看看清楚,這冼州城究竟是誰做主。
「倘若碰上些心中有鬼想求咱們辦事的,還能趁機撈上一筆,一舉數得,何樂而不為呢?」
謝后侯爺一只手捻著灰白稀疏的胡須,渾濁的眼珠轉了又轉,最后仰天大笑。
「沒想到你這小嬌娘還挺精明!」
我急得眼淚都快出來了。
「老爺怎麼能這般打趣奴呢,奴也是一心為了謝家好,況且陪刺史也不是什麼輕松的差事,倘若累到了少爺的身子,奴才萬死不辭呢。」
老侯爺疼惜地把我攬到懷里。
「喲喲喲,這話可不興講,你死了可不心疼死我?」
緊接著又冷哼一聲:
「他能累到什麼?我瞧他天天沒事都往月影樓跑,可安逸得很!
「再不敲打他幾下,都快騎到他老子頭上了!」
我自詡這番說辭天衣無縫,就算是謝連凱,也未必能拒絕這份誘惑。
果不其然,次日經過老侯爺的一番敲打,謝連凱竟真的沒再往月影樓中去。
他不是沒有懷疑過我。
畢竟老侯爺無心插手府中事務已有多年。
謝連凱是府中獨子,姨太太們縱是有心攪弄風云,也掀不起什麼浪花。
老頭子身邊的聰明人,偏就只剩了我一個。
但他再怎麼琢磨,此事也是對他百利而無一害。
況且我每日兢兢業業打點府中事務,一點可疑之處也找不到。
于是最終,謝連凱把這當成了他的個人魅力。
與我擦肩而過的時候,他用力摸了一把我的臉蛋。
「小美人,你為我想的這般周到,我真是舍不得把你放在老爺子身邊呢。
」
我面色一白:
「少爺心知肚明即可,怎好直接說出來,也不怕羞。」
我踉蹌逃竄而去,背后是謝連凱的仰天大笑。
14
他如何能不開心?
一連三日,謝連凱與周大人一同出行。
在謝連凱的引薦助力下,事情辦得得心應手。
兩人同進同出,同吃同游,不過都心照不宣地避開了月影樓。
百姓的話風很快就變了。
原先覺得是謝家有貓膩,如今變成謝家德高望重,博得了周大人的肯定。
「小侯爺心善,鬧災荒的時候還納婢女,送糧食,變著法兒做慈善,這樣的人能壞到哪去!」
「誰說不是呢,月影樓這般高雅的地方,哪是農家女能進得去的!要不是小少爺心善,讓姑娘們在里面干些雜活,誰能拿那麼多銀子?」
「那也怪不得周大人這般器重謝家了。」
一時之間,謝家聲望水漲船高,幾乎達到高點。
與此同時,謝家后門里,也搬進來了一箱箱的金銀財寶。
不用說,肯定是被檢查到的達官貴人心慌了。
想靠財力拉攏謝連凱。
他只不過陪周大人轉悠幾天,就財利雙收,他如何能不快活?
只是,現下的謝家可以享譽滿城,等風雨欲來,大廈將傾時,不知他是否還能笑得這般暢快。
15
這三天,阿啼一直撲在月影樓里。
而她也不負所托,竟真的找到了賬本和畫冊。
「多虧姐姐的計謀!謝連凱為了把戲做到底,索性讓月影樓歇業了。
「我是小侯爺心尖兒上寵著的人,一般人不敢攔我。
「那日聽了姐姐的提示后,我回憶了一下謝連凱平日常去的地方,多次查探,竟真的找到了!」
因為激動,阿啼有些氣喘,臉上紅撲撲的。
可我分明瞧見她過分瘦弱的臉頰和眼底深深的烏青。
月影樓里情況如何,我終究不得而知。
阿啼雖然說得這般輕而易舉,但她究竟受了多少苦,只有她自己知道。
我憐惜地將她擁入懷中,輕輕說了句:
「你受苦了。」
阿啼鼻尖快速變紅了,眼里多了幾點淚花。
她將賬本和畫冊遞給我。
「嗨!多大點兒事,可難不倒我呢。
「我怕被謝連凱察出異樣,畫冊我重新描摹了一份,略去了女子的五官,但是那些男人的丑惡嘴臉,卻是看得清楚明白。
「至于賬本,我雖然謄寫了一份,將假賬本放了回去,但是里面的公章卻只能盡力模仿,怕是稍一留意,就能察覺出來。」
我接過畫冊,隨便翻了幾頁。
只覺得渾身血液翻涌,心臟好似被什麼東西緊緊攫住,怎麼都喘不上氣來。
只見畫中女子被擺弄成各種模樣,毫無尊嚴可言。
雖然臉上的五官被隱去了,但仍能想象到她們心中的羞辱與絕望。
與之相反的是,這些所謂的達官貴人,看起來輕松自在,甚至快活極了!
這畫筆鋒凌冽,能看得出阿啼描摹之時,也心中惱火。
我再翻一頁,目光怔怔地落在畫中女子的身上。
哪怕沒有五官,沒有任何特殊胎記,我就是能一眼認出,這是我的阿姐。
是從小將我拉扯長大的阿姐。
她雙腿跪伏著,身后之人卻快活地仰天長嘆。
這幅畫筆鋒很頓,甚至紙張還發皺了。
顯然阿啼也察覺到畫中人與我肖象,臨摹時格外難以下筆。
阿啼伸出手來擋住了這幅畫。
低低地喚了聲:
「阿姐……他,他們,都會有報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