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身上又多了些可怖的傷痕。
一雙眼睛睜得大大的,似乎是流盡了淚。
我輕輕叫了聲她的名字。
她卻呆愣愣的不說話。
直到我伸手拍在她的臉上,阿啼才哇的一聲哭喊出來。
那聲音又干又啞,好似鬼哭一般狠狠打在我的心上。
「姐姐……那刺史和謝連凱,是同流合污!」
她死命攥住我的衣衫,似乎想哭又怕被人聽見。
只能啞著嗓子,斷斷續續地說話。
「我只道為官之人,都如我……都是清正廉明之人,卻沒想到那刺史早知謝連凱這般行徑,還與他同流合污,以玩弄良家女子為樂。」
阿啼說完這話,雙手掩面。
絕望一絲一絲地透過指縫,往外溢。
「阿姐,我們報不了仇了,報不了仇了!」
從知道刺史進了月影樓開始,我就在想。
如果他真的與謝連凱蛇鼠一窩,我該怎麼辦?
就這樣放棄嗎?
籌謀了快兩年,耿耿于懷近九年,我怎麼可能輕易放棄?
此刻阿啼六神無主地哭泣。
但我的心里卻冷靜極了。
我一字一頓地說:
「這個仇,我非報不可。
「不只是為了我阿姐,也為了天下數不清的女子。
「我一定得討還公道!
「倘若刺史不肯為我們做主,那便逼他不得不為我們做主!」
12
京城刺史之所以敢明目張膽地進月影樓,無非是因為謝侯府名聲好,無人喊冤。
倘若在刺史巡查期間,冼州起了騷動,樁樁件件都指向謝侯府的話,那刺史為了自證,自然不查也得查。
而這引起動亂的物件,就藏在月影樓里。
我在謝家待了兩年。
給老侯爺暖床的時候,我曾明里暗里表達過對小侯爺的擔心。
「少爺整日結交這麼多朋友,也不怕被他們泄露咱們府中機密嗎?」
老爺自然嗤之以鼻。
「嘖!你一個小丫頭,還擔心起我們侯府里的事來了。」
我更殷勤賣力地侍奉他。
老侯爺舒暢的時候多了,難免會在我面前夸耀。
我因此得知,謝連凱有一個記錄權色交易的賬本。
那是他拿捏權貴子弟的倚仗。
倘若能拿到交易賬本,別說謝家逃不了,其他同流合污的人,一個都跑不了。
當然,除了這個以外,還有更刺激的東西。
謝連凱經常帶狐朋狗友回家,酒到酣處,嘴巴也沒有往日嚴實。
我湊在一旁,時不時遞酒上點心,偶爾能聽到些機密。
謝連凱做事情尋求刺激,竟然將權色交易的過程,繪制成圖把玩回味。
尤其是他親自帶回去的女子,被羞辱時的梨花帶雨,讓暗處的畫師畫得栩栩如生。
「能和佳人繪在同一張圖上,那可是你們八輩子修來的福分!」
謝連凱喝得醉眼朦朧,胡吹大氣。
惹得對面發出好些孟浪言語。
我留了個心眼。
前些日子引謝連凱出去時,也旁敲側擊地打探了這一點。
如果能拿到交易賬本或者春色圖,多描摹幾份在城中傳閱。
屆時謠言四起,謝家勢必被推上風口浪尖。
此事若恰巧發生在刺史巡查期間,其他與謝侯府不合的權貴,自然樂得助推一把。
刺史便是有心偏袒,怕也只能先保住自己頭上的這頂烏紗帽。
此前我沒把這事說出來,一是因為謝連凱盯月影樓盯得很緊。
我沒有機會靠近月影樓,不知道樓內情況如何,也不知曉謝連凱將贓物藏在何處。
二是我太過天真,竟盼望靠一些女子證詞、權貴名冊,就能說服官差,企圖靠官家把這些贓物搜查出來。
然而今時不同往日。
倘若我設計讓謝連凱幾日無法靠近月影樓,以阿啼的聰敏,未必探查不到贓物所在。
這是唯一的機會,我們必須緊緊抓住。
我將心中的考量跟阿啼一說,她立刻就明白了我的意思。
臉上淚痕未干,就已滿心投入到計劃當中。
「你這麼一說,我倒是隱約能猜到幾分。
「我服侍刺史有力,謝連凱心中歡喜,對我放松了警惕,我這才能幾次三番隨意離開樓中。
「若姐姐能支開謝連凱數日,我應當有七分把握。」
13
第二日,我主動爬上了謝老侯爺的床。
他年老體衰,我便學了青妓的手段,想方設法地哄他開心。
將尊嚴、廉恥統統拋諸腦后。
「謝連凱這小子說月影樓是人間最快活的地方,我瞧還沒我老頭子過得快活呢!
「你這副容貌,便是在月影樓,也難得一見吧哈哈!」
我害羞一笑,拿了絲綢帕子,沾了水輕柔地給他擦拭身子。
「老爺可真是折煞奴了,不過說到少爺,有件事還得靠老爺做主。」
侯爺心情頗佳,點點頭示意我繼續說。
「奴今日外出采買,竟然聽到外面幾個多嘴的長舌婦在嚼我們謝家舌根!
「她們說周大人一入冼州,就直奔月影樓而去,怕是和謝家有貓膩。
「奴心中覺得不是滋味,又怕這謠言傳得廣了影響我們謝家名聲。
「左右少爺與周大人交好,何不讓少爺請周大人到咱們府邸上來,名為偵查,實為吃宴,此后再讓少爺陪著刺史仔細偵查其他名門望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