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搖搖頭,驅散腦海里的胡思亂想。
不管如何,阿啼肯定是站在我這一邊的,我相信她。
而且也正因著她這份助力,我真的覺得復仇成功指日可待。
我在謝侯府的這兩年,何嘗不苦。
我在及笄之年,設計主動爬上謝老候爺的床。
用盡渾身解數,討一個干巴巴的老頭歡心。
常常弄得渾身是傷。
夜晚受了辱,白天還要受當家主母的責打。
人人都說我處事圓滑且機靈,可我說到底,也只是一個十幾歲的小姑娘。
不管阿啼看起來如何精明能干,她終究也如當年的我一般,是一個十幾歲的小丫頭。
夜深沐浴的時候,我能聽到她隱忍的嗚咽。
她只是不說出來。
我們只是不說出來。
不代表不痛。
那些經年累月的恐懼和悲憤,在日夜交替中越發清晰。
而那些孤軍奮戰所受的折辱與委屈,似乎已不值一提了。
9
臨近月底的這一天,是我和阿啼商量好的日子。
謝連凱吃完我精心準備的早餐后,就準備去月影樓里待著。
我掏出一碟點心,著急忙慌地往謝連凱那邊跑。
「少爺,您等一等!」
我今天特意換了一身桃粉色的衣衫。
與阿姐那天穿得一模一樣。
謝連凱吃飯的時候就在上下打量我。
這會兒聽見我叫他,幾乎是立刻就停下了身子。
我來不及住腳,結結實實撞在他的后背上,碟子里的桃花酥也掉了一塊。
謝連凱眼疾手快地將桃花酥抄在手心。
只是點心酥脆得很,砸在手掌里時,就已經碎成了幾塊。
我一張臉皺了起來,很是心疼。
「這是……月落第一次親手給少爺做點心,可惜壞掉了。」
我剛想把他手里的桃花酥接過來扔掉。
沒想到謝連凱直接就放進了嘴里。
「喲,小娘子別傷心。既然這是你親手為謝某做的,那怎可拂你的好意?」
他吃得緩慢用心,竟還舔了舔手指上殘余的碎渣。
緊接著,用同一根手指,擠壓涂抹了我的嘴唇。
「今日打扮得這般嬌艷,卻是為何?嗯?」
謝連凱低低地笑。
我將頭壓得更低,以遮掩自己的厭惡和憤恨。
只蚊子哼哼般地說了句:
「月落想約少爺去一個地方,不知可否耽誤少爺公事?」
謝連凱琢磨了一番,看他還在猶豫,我只得又添了一把火。
手指拉了拉他的衣衫:「老爺就只今兒上午不在。」
謝連凱不再猶豫,哈哈大笑,把我攬在懷里。
「既然美人兒相約,我若是不應,豈不是太不解風情?」
我帶謝連凱去了我阿姐的埋骨處。
事情私密,謝連凱便沒有坐馬車。
我為了拖延時間,路上格外磨蹭,但也因此被他吃了不少豆腐。
我摸著阿姐的那塊無名碑,悲從中來。
在心里默念:「阿姐,阿姐,這就是害死你的衣冠禽獸,總有一天,月落會讓他身敗名裂為你償命!」
想著想著,我的淚不覺流了下來。
謝連凱憐惜地拂去我的淚滴:「乖乖兒,跑到這偏僻的地方,對著墓碑,是不是太晦氣了點!」
我嗔罵了一句,展開雙臂轉了一圈。
這時的春風力道剛好,把桃粉色的衣衫吹起,若隱若現。
謝連凱瞧得眼熱,恨不得立刻生吞了我。
「你這副模樣可真是饞死了我。
」
我推了推他:「少爺不覺得我這身打扮很熟悉嗎?」
謝連凱認真瞅了瞅我,再次貼了上來。
「瞧著很美,熟悉不熟悉,剝掉衣衫才能看得清。」
我阿姐被他害得尸骨有損。
我恨他恨得夜夜難熬,他卻已然將一切拋諸腦后了。
我內心冷笑連連,面上卻擺出一副吃味的神態。
「大概六七年前,少爺寵幸了一個姑娘。
「她叫月霜,我叫月落。」
謝連凱又仔細端詳了我幾眼,終于是回想了起來。
「怪不得!怪不得我瞧你第一眼就眼熱,原來你就是月霜小時候見的那個小妞兒。」
緊接著,謝連凱不知想到了什麼,狹長的眼眸瞇緊,整張臉也暗沉下來。
「所以你帶我來這個地方,是為了……」
我拿帕子抹了抹淚。
「今天是阿姐的忌日,我想讓她看看,其實少爺也很中意我的。只是阿姐福薄,觸怒了貴人,沒法長期伺候少爺,這份遺憾,我得……替她補上。」
其實今天根本不是我阿姐的忌日。
但謝連凱自然記不得。
只見他松了口氣,又貼了上來。
「乖乖兒,你早跟我說這些,又何必去侍奉那糟老頭子。」
我輕輕一拳打在他胸口。
「還不是跟少爺置氣!少爺看我第一眼,就沒有認出我,我當然氣不過。
「我小時候,別人都說我和阿姐是一個模子里刻出來的,難道我們長得不像,我不討少爺喜歡嗎?」
謝連凱捉住我的雙手,喘了幾口粗氣。
「喜歡,當然喜歡,你比你阿姐長得還清冷貌美。」
「少爺騙人,您連阿姐的樣貌都不記得了,哪還能比較美丑?」
「哈哈,我不記得了,可畫冊記得住啊。
我的乖乖兒,到時候把你也畫下來,你們姐妹倆好好比一比。」
10
我早知謝連凱惡心,但卻沒想到他當著阿姐的墓碑,也有心思同我這般。
推搡下,只見遠處隱隱升起了一盞孔明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