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確實聰明,不過這些天,就全想明白了。
我溫和地微笑看著她,一如既往,仿若那個人人心中溫良淑德的皇后娘娘。
良嬪當然像宸妃,她是我親自找到救下來的,讓有名的換臉圣手花了兩年的時間才將她那本來和宸妃有七八分相似的臉一點點調成現在這樣神似樣不似的樣子,在選秀前將她放到中丞家養著,這兩年在她身邊教習她規矩的嬤嬤,教的全是帶著宸妃的習性的神態動作。
然后我親手將她挑進宮,將她送到李翊面前。
三年前江綰一死后我一病不起,躺在床上聽御前的公公跟我說李翊聽說宸貴妃死訊就一口血吐出來的那晚,我就在心里布了一盤棋。
這一盤棋,我下了三年。
如今終于可以收局了。
良妃抬手將放在面前的鳩酒一飲而盡,然后看著我,表情平靜地說:「李翊這次元氣大傷,估計也活不了多久了,我只是心中疑惑,蕭晚凝,別人也就罷了,可你,大費周章地借刀殺人,你為什麼想讓李翊死?」
「這個秘密今晚我死后,再也不會有人知曉,只是你能否讓我黃泉路上,做個明白鬼?」
她頓了頓,猜測一樣問我:「你是恨他不愛你,身邊的女人那樣多?」
我笑起來,繼續為她斟上一杯酒,淡淡地開口:「良妃,你有沒有聽過一句話?」
「正妻要有容人的雅量。」
「我從幼時,我母親就日日叮囑我這句話,我們世家嫡女,婚嫁不由人,我母親一直擔心我日后嫁人,會在這上面想不開,更何況,我當年嫁了太子。
」
「我一直做的很好,良娣、寶林、側太子妃,我溫柔大度,為李翊將這些女子一位一位的接進東宮,沒有任何私欲。」
「我為什麼想殺他?」我抬頭看著良妃,直視她的眼睛,唇角的笑意一點點收斂,直至面無表情,我才緩緩開口:「因為他實在不該,為了達到他自己的目的,一個接一個的害死我的孩子。」
良妃看著我,我嘆口氣,語氣重新緩和下來,我說:「這是個很長的故事,以后也不會有人知道,既然你想聽,那我就說給你聽聽。」
所有的恩怨,都源于祈安五年。
而在故事的尾聲,也是時候還原整個故事的真面目了。
11
祈安五年前,我父親還只是一個兵部侍郎。
正四品的官職,雖說還行,但大邑武官向來地位不高,所以我這個兵部侍郎家的嫡長女,當然是配不上東宮太子的。
但是祈安五年,我八歲那年,先皇駕崩,傳位于肅陽太子,權力交接那晚先皇的弟弟景陽侯卻帶兵在深夜圍住了乾清宮,當時是我父親及時趕到,將景陽侯射殺于馬上。
肅陽太子登基為帝后,我父親就升為正二品的兵部尚書,加封一等公,我母親也封為一品誥命,我蕭家水漲船高,自然是身家倍漲。
父親帶母親和我入宮謝恩的時候,已經登基的天子看見我就笑了,指著旁邊十二歲的李翊,笑著跟我父親說:「承德你家小女真是粉雕玉琢,年齡也相仿,不若嫁給我家乾承做太子妃好不好?」
李翊字乾承。
我父親大驚,拉著我下跪謝恩,我偏頭看向李翊,那時候的李翊已經出落的挺拔英俊,又生的劍眉星目、面如冠玉,他穿著月白色的錦衣,身上卻是少年老成的穩重氣度,只是安靜的看著我,唇帶微笑。
我收回視線,隨著我父親跪地謝恩,就這樣,我在八歲那年,成了皇上欽定的未來太子妃——李翊未來的妻子。
那之后我所有的一舉一動,都是按照未來的太子妃來嚴格教導的。
來教我禮儀的是皇后身邊的老嬤嬤,一舉一動,都要貞靜淑嫻、舉止端莊,比如立容,要「固頤正視,平肩正背,足閑二寸,端面攝纓。」不僅端投整足,體不搖肘,還要笑不啟唇,行不動裙。
這樣一整天下來,晚上回到小院,我身上幾乎都是一塊塊淤青,小腿和背都酸澀不已,可即使這樣,也不能露出任何一點的失態來,用嬤嬤的話來說就是:
「簫小姐,您以后是要站在太子身邊的,再之后,就是一國之母,您的一舉一動,都是時時刻刻被無數女眷和世家小姐們爭相效仿的,所以您可以累,可以苦,但不能在面上露出分毫來。」
她這樣跟我說的時候,我就想起了每月初一十五,陪我母親去上香時候的場景。
那些金鍍的佛像也是這樣,高高在上,唇帶微笑,慈眉善目的接受世人供奉,每張佛臉永遠都是面帶微笑。
她讓我做這樣的雕像。
我禮儀學的很好,琴棋書畫也學的不差,看的書從四書五經到天文地理,其實熟讀的應該是《女誡》,只是其它的閑書算是我唯一的愛好和樂趣,所以嬤嬤也就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畢竟不是什麼有傷風俗的市井小書。
我第一次名動京城是十五歲及笄那年,我的及笄禮辦的很盛大,是皇后娘娘親自為我梳頭加笄,而我及笄后的第一次公開露面,也是在皇后親辦的花朝節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