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翊看著我,他眉眼陰沉,只是不動聲色一點點地打量我的表情,我捂著臉,重新跪好,請罪:「不知道臣妾犯了什麼錯,惹皇上如此動怒。」
他面無表情的盯了我好一會,然后從旁邊的公公手里接過一盒東西,摔到我面前,是一盒香,之前我為李翊做的凝神靜氣的香,他說有用,后來就一直用著了。
他笑起來,聲音卻冰冷陰狠,他問我:「蕭晚凝,你自己說說,你在這香里放了什麼東西。」
我依舊冷靜,露出恰到好處的疑惑,勉力回:「這是讓造辦處研發出來的方子,都是凝神靜氣的香料,皇上何故有此一問。」
他冷冷笑著:「我這病一病蹊蹺,我看你是不到黃河心不死,讓太醫進來。」
太醫院的太醫很快進來,對著那香碾碎了仔細聞,好半天才跪下回話,說:「回皇上,這香里確實都是凝神靜氣的香料,其中一味熏陸還有活血祛風、舒筋止痛、通氣化滯的作用,但和良妃日日給您煮的補養湯羹里的一味草藥相生相克,所以才導致您……」
他說到沒敢繼續往下說,李翊看著我,眼神失望又不解,仿佛帶著無限的痛意一樣,他問我:「晚凝,為什麼是你?你為什麼要這樣做?」
我坦蕩地回視他,嘆口氣,用比他更失望的語氣輕聲說:「皇上,臣妾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但有件事臣妾可以肯定,您公務繁忙大概忘了,您可以想想,這香料,臣妾是什麼時候送到您宮中的。」
他看著我,我放下捂著臉的手,方才被他打過一巴掌的臉灼痛,大概已經紅腫起來。
可我絲毫不慌也不心虛,目光澄澈地和他對視,過了片刻,他眼神一點點柔和下來,仿佛懊惱至極一樣走過來蹲在我身邊,我知道他想起來了。
這香料,是良妃入宮前,我就送過來的。
那我是怎麼未卜先知的知道這香料里的一味熏陸,會和后來進宮的良妃給他做的藥羹里的一味草藥相生相克呢?
他半抱著我,跟我道歉,小心翼翼地撫上我的臉,問我痛不痛。
我目光落在他身后的地磚上,沒說任何一句話。
李翊沒直接去審問良妃,她不懂醫理,這藥羹她完全可以以不知情的理由搪塞過去,畢竟她每日專寵,又陪著李翊飲食,連她自己身體都虛弱下去。
這可能就是一場誤會。
但李翊向來多疑,在驚動良妃前,他暗暗去查她的過往,不查還好,一查就查出,良妃并非中丞家親生女。
他家的嫡女和一個馬夫私奔了,他家就這一個女兒,因為不想家風被人指摘,只好從外面認了一個義女,頂替他原先女兒的身份,養在府里。
后來選秀入了宮,這就是良妃。
那她在被中丞認為義女送進宮前,是什麼身份呢?
李翊派出的暗衛暗中細細查探,大半個月后,還真查出點東西來。
她是江家的女兒,江綰一的庶妹,江家被抄家時,她因為自小身體不好,曾經差點一度夭折,但被上門討水喝的道士救下一命,后來為她算命的道士將她收養在道觀中,說日后可以逃過一劫。
江家權勢曾一人之下萬人之上,權勢滔滔,對家中的兒女都是嬌養著,良妃母親極其迷信,本著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的態度,忍痛將這個女兒寄養在道觀,所以外人知道這個小姐的極其少。
江家被抄家時,她真如道士所說,逃過一劫。
如今她入宮,只為復仇。
這事還是淑妃過來講給我聽的,經歷這麼多事,她性子越發沉靜下來,跟我說起這件事時語氣很惆悵唏噓,說:「現在看看,她神態舉止,確實和江綰一如出一轍。」
「聽說皇上拿著證據親自去問良妃,她沉默很久,也沒否認,直接認罪了。」
「皇上將她收監大理寺,但還沒決定如何處置,他這個人,向來冷血無情,如今竟然也會有舍不得的時候。」
淑妃冷冷笑出來,唇角笑意譏諷,繼續跟我說:「只是撕破臉皮,良妃如今半分做戲都不想了,聽說良妃在去大理寺前,皇上曾在她殿中和她密聊一個時辰,出來后一口血噴在胸前,好像是氣的。」
最后她有些意興闌珊地問我:「娘娘,你說皇上對良妃這樣,究竟是喜歡她,還是喜歡江綰一?」
我偏過頭,第一次在人前譏誚地笑出來,我說:「只怕連他自己,都不知道。」
10
良妃的處決很快就下來了,她欺上瞞下,意圖弒君,被賜死。
她的鳩酒,是我親自送的。
我過去的時候,她安安靜靜地坐在牢房里,神色泰然自若,我看著她,屏退所有人,坐到了她對面。
她噙著微笑上下看著我,然后才說:「娘娘這身體,如今看著好像好多了。」
我為她斟酒,也笑著說:「休養這些時日,也該是時候好起來了。」
她目光沉沉地看著我,表情探究不解,但語氣卻娓娓道來一樣,問我:「我還有一事不明,皇后娘娘,你處心積慮的安排我順利進入中丞府,處心積慮地將我送進宮,送到李翊身邊,你應該知道我的心思,可我不明白,為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