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偏頭,「來人,帶珍答應殿里的秋容。」
元妃面色煞白,仿佛大禍來臨前,渾身癱軟在椅子上,然后跪在地上,含著眼淚認罪:「皇上不必喚了,臣妾認罪。」
事情到這也就水落石出了,我之前查到淑妃領用牽牛子,另一邊暗中監督珍答應殿中眾人動向的人向我匯報秋容在事發后不太對勁,于是叫過來一問,順著這條線查到元妃身上。
元妃其實做的神不知鬼不覺,也是她倒霉,牽牛子日復一日的食用,珍答應頂多只是胎弱,不至于小產,但日后生下來不管是皇子還是公主,受藥性影響大概也會身體病弱或神智不全。
這樣就沒有第二個皇子會影響到大皇子的地位。
她沒有爭寵的心,也沒有謀害皇家子嗣的野心,只是父母為子女則計深遠,她不過也是位為兒子打算的母親。
只可惜珍答應和良嬪湖邊爭執,導致小產,這才露餡。
李翊勃然大怒,他指著元妃罵:「蛇蝎婦人,大皇子有你這樣歹毒的生母,他能好到哪里去,你貴為一宮之妃,不僅戕害皇子,還栽贓嫁禍,真是死一萬次都不足為惜。」
妃子戕害皇子罪不至死,但李翊以前身為太子,又沒有生母庇護,從小在后宮不知道死里逃生多少次,向來對這種事嫉惡如仇,但他要直接賜死元妃,這也是超出所有人意料之外的。
所有人都跪地,我也跪地,為元妃求情,李翊在氣頭上,誰勸都沒有用,我心急下話說的有些快:「皇上,元妃戕害皇子,您怎麼處罰都是她罪有應得,只是元妃在宮中伴駕良久,這些年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再則元妃父親還是當朝大學士,元妃死罪可免啊……」
我說的太急,話沒說完就撕心裂肺的咳嗽起來,春嵐臉色一變,走過來撫著我的背,我用絲帕捂著嘴,過了好久我才停止咳嗽,掀開絲帕一看,上面都是血。
這下眾人都面色一驚,紛紛膝行圍過來喚我:「皇后娘娘——」
我還想為元妃求情,只是一張口,下一秒就暈了過去,暈前只聽見眾人七上八下的驚呼和聲聲的「皇后娘娘——」
我醒來時李翊守在我身邊,我身體虛弱,但還是下意識開口想為元妃求情,他握住我的手,打斷:「你好好修養,我知道你想說什麼。」
「元妃死罪可免,罪不及家人,我罰她去國寺剃發修行,日日常伴青燈古佛,去為她造的孽恕罪。」
我咽下嘴里的話,輕聲說:「皇上仁慈。」
他低下頭,將臉埋在我的手間,肩膀輕輕聳動,仿佛怕極了的模樣,他說:「不是我仁慈,我只是怕你再出事,晚凝,你今天暈過去的時候,我真的很怕,我從沒求過什麼事,但你要好好的,不要那樣快離開我。」
我看著他漆黑的發頂,掌心中有溫熱的濕潤,我能感覺他的睫毛在我掌心輕顫的感覺,他害怕我離開他。
我已經很久沒看見他這樣一副擔驚受怕的樣子了,就是當年在東宮,先皇后處處針對東宮要動手的那段時間,我都沒見過他這個樣子。
或許是他心軟了,或許是他年紀到了,又或許是這些年斷斷續續離開他的人實在是太多了。
皇上皇上,這個位置坐到最后好像都是孤家寡人。
相比李今紓和江綰一,他當然稱不上愛我,可我的陪伴已經成了他的習慣,就像空氣,就像水,平時好像看不見,也不會刻意去想,可這種東西已經習慣成自然,深入骨髓,真的要剝離去,也是一件非常痛苦的事情。
我唇邊露出模糊的笑意,我說:「您說什麼呢,我自然是會一直陪著你的。」
我會一直陪著你,看著你,做我恭順賢德,人人稱贊的——皇后娘娘。
9
元妃在被送完國寺離開前,特地來給我謝恩,事發后她哭的眼睛紅腫、嗓音嘶啞,臨走前卻神色平靜,只是跪在我面前,給我深深地俯首,感恩我對她的大恩大德。
我特地將大皇子叫來,讓他來送自己的母親一程,這大概也是他們母子能見的最后一面了。
母子兩個抱頭痛哭,好久以后,元妃才整理形容,又正兒八經的對我行了一個大禮,頭在鎏金地磚上磕的砰砰響,說:「皇后娘娘,罪妾愿意此生常伴青燈古佛,一輩子為您焚香祈福。」
我嘆口氣,跟她說:「你放心去吧,大皇子本宮會照看,養在本宮殿里,不會有什麼差池。」
她眼淚奪眶而出,又深深忍住,她轉頭看向自己的兒子,讓他跪在我面前,發誓會一生孝敬我。
大皇子生性怯弱,此時也哭的涕淚橫流,喚我母親,說會銘記我的大恩大德。
最后離開前,元妃猶豫一下,還是提醒我:「皇后娘娘宅心仁厚,只是那個良嬪,假以時日,一定會是娘娘您的心腹大患。」
我的語氣平靜自然,無悲無喜,我說:「不過都是為皇上分憂,她有她的難得可貴,沒有什麼不什麼心腹大患之說。」
她看著我欲言又止,最后又對我磕了幾個大頭,不顧身后大皇子撕心裂肺的哭聲,狠心轉身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