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尖深深嵌入掌心,我聽見自己嘶啞的聲線:
「都說裴大人才智過人,難道你看不出,我從前對你的種種,都是在玩弄你?
「所謂高嶺之花,也不過如此。
「如今我膩了,自然也不想多看你一眼。」
烏蘇爾伸手將我攬入懷中,眉梢眼角盡是得意:
「裴大人,聽見了嗎?
「她說,她不想要你了,還不快滾!」
說完,他招了招手,示意馬車繼續前行。
城門關上的那一刻,我狠了狠心,猛地咬破了舌尖。
劇痛傳來,全身的束縛有一瞬的放松,趁著這一空檔,我將身子探出馬車。
遠處,裴清之依舊站在原地。
我看不清他的眉眼,卻莫名能察覺到,他此刻的沉郁與痛楚。
張了張口,我聲嘶力竭地大喊:
「裴清之!裴清之!我……」
逐漸模糊蒙眬的視線里,裴清之仿佛有所察覺,偏頭望了過來。
然而下一刻,心尖的刺痛加劇,我脫力地跌落在馬車內,再說不出半個字。
眼前的最后一幕,是烏蘇爾陰沉的臉色:
「蘇寧玉,你瘋了!」
我任由自己吐出一大口血,笑得沒心沒肺。
對,我是瘋了。
與其讓我像一個傀儡一樣活在你的身邊,還不如舍了我這條命,去告訴裴清之——
我想嫁的人,只有他。
15
我還是被烏蘇爾救醒了。
我的身體虛弱,他就先暫時放松了蠱蟲對我的控制。
大約是怕我哭鬧,烏蘇爾還安插了許多侍衛在我身邊。
可我醒來后,沒說任何話,只向侍衛要了紙筆,開始寫我的話本子。
從大夏至南疆,路途遙遠艱辛,我卻幾乎是不眠不休地,瘋了般寫那些話本子。
眼見我一日日消瘦,烏蘇爾終于按捺不住了。
他伸手奪過我的紙筆,捏著我的下巴逼迫我直視他:
「蘇寧玉,你就這麼愛寫話本嗎?
「你是不是還在想著,能夠回去找裴清之?」
隨手翻了翻那些話本,他端詳了我片刻,忽然貼著我的耳畔低語:
「你的身體也好得差不多了,反正你也要嫁給我,不如,將拜堂之日提前……」
說著,他一點點挑開我的衣襟。
我伸手攥緊了腰帶,面無表情地望著他:
「烏蘇爾,你不會的。」
想處了這些日子以來,我漸漸地開始了解他。
與其說他狠毒,倒不如說很多時候,烏蘇爾更像一個沒長大的孩子。
他執著地,用盡各種手段,來獲取自己想要的東西。
頓了頓,我忽然對他詭異一笑:
「而且,你要是真想來,我正好多了段素材。
「到時我就把你在床榻上的情態,一五一十地寫入話本子,然后四處刊印。
「說說吧,這一次,你想當上面那個還是下面那個,我大發慈悲地滿足你。」
烏蘇爾臉色一僵,幾乎是下意識地后退了一步。
他清了清嗓子,強撐著瞪我:
「你以為這樣就能威脅我?」
我搖搖頭,繼續笑得無辜:
「我沒威脅你啊!只是將實話告知你而已,這樣吧,你現在就過來。」
說著,我伸手去扯他的外袍。
指尖被猛地甩開,烏蘇爾氣急敗壞地轉身就跑,還沒忘了罵我:
「蘇寧玉,你是瘋子!
「來人,快別讓她寫下去了!」
16
進入南疆的前一日,烏蘇爾來尋了我,
像是松了一口氣,他挑著眉,讓我看遠處的山河:
「你以后,就要住在這里了。」
我沒說話,而是靜靜地等待著。
尖嘯聲響起的那刻,我猛地抬起頭,遠處,鋪天蓋地的喊殺聲飛速靠近。
烏蘇爾的神色一凜,瞬間意識到了什麼。
他意味不明地望了我一眼,而后下了馬車察看情況。
他剛剛離開,便有人趁著混亂上了馬車。
看清來人的那刻,我的眼眶一紅。
數月未見,裴清之更清瘦了,他的目光灼灼,伸手遞給我一枚藥丸,低聲囑咐:
「這是解藥,公主快吃了。」
吃完后,裴清之抱著我下了馬車。
此刻馬車外已是混亂不堪,他靈活地帶著我四處躲避,最終到了大夏將士所在之地。
兩軍對峙,場面一觸即發。
我站在裴清之身側,迎著烏蘇爾陰沉的臉色,第一次覺得松了一口氣。
總算,沒有辜負我諸多準備。
那日吐血昏迷后,我便想明白,若要自救,必須先將一切消息傳遞給裴清之。
而寫話本,便是最好的方式。
烏蘇爾厭惡我寫的話本,不會細看,因此我就將要傳達的話故意寫錯字,分布每頁。
裴清之自幼教導我,我的每一個錯字,他都了如指掌。
每一日到驛館休息后,我都會故意留下幾頁話本,囑咐人送到當地的書坊。
然后一步步,傳給裴清之。
烏蘇爾見狀,似乎是想再次用蠱蟲控制我,可無論他如何努力,我這次都沒了反應。
遙遙望向他,我嘆了口氣:
「烏蘇爾,夠了。
「這一次,我真的想回家了。」
烏蘇爾怒極反笑,他冷冷揮了揮手,語調森然:
「絕無可能。
「你一日是我的妻,終生都是我的妻。」
裴清之的臉色清冷,聞言微微冷笑,他將我護在身后,一字一句說得緩慢而清晰:
「烏蘇爾,笑話說夠了嗎?
「偷來的姻緣,注定是要還回去的。
」
下一刻,兩軍相交,烽火連天。
17
這場仗,烏蘇爾終究還是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