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一次責罰,是為我自己而受。
但這一次,我想改變。
我的身份,不再是父皇的女兒,不再是一國的公主,只是一個心有所屬的普通女子。
為自己,求一段姻緣罷了。
12
可我沒想到,會在殿中看見裴清之。
他端端正正跪在高臺下,任憑木杖一下下打在身上,背脊卻依舊挺直。
我聽見他清冷,卻堅定的嗓音。
「臣,想娶寧玉公主為妻。
「我愛她,并非因為她的公主身份,臣自公主十歲時便教導左右,到如今已有八年之久。
「世人皆說公主愚鈍跳脫,可這些對臣來說,都是我想要傾盡以后來守護的。
「她不愿走動,臣可以背著她,她不愿讀書,臣可以念給她聽。
「臣此生,唯她一人。」
裴清之上次的鞭傷還未好全,此刻受了刑,玄色的衣衫下隱隱有血色蔓延。
青荷站在我身邊,也忍不住紅了眼眶:
「公主,裴大人他……」
我抹去臉頰上的淚水,扯開嘴角用力笑出來:
「我知道的。
「但這一次,我會陪著他一起。」
走上前,我提起裙擺跪在了裴清之身邊,正準備開口,胸口卻忽然一陣刺痛。
無論我怎麼努力,也說不出半個字。
全身的力氣褪去,仿佛有一種隱秘的力量控制了我的身體。
我只能眼睜睜看著,自己用極其陌生的語氣開口:
「女兒,不愿嫁給裴太傅。
「這段日子的種種一切,皆是裴太傅的一廂情愿。
「兒臣對苗疆少主烏蘇爾一見傾心,既已許下婚約,便不會輕易更改。
「兒臣,愿隨烏蘇爾去往南疆。」
裴清之的臉色驟然蒼白,他死死盯著我:
「公主,你在說什麼?」
我在心底拼命搖頭,將舌尖都咬出了血,卻依舊無法阻止自己開口傷人:
「裴太傅請自重,我對你從未有半份感情。
「還望你,莫要誤了我的姻緣。」
剎那的死寂。
裴清之眼底的最后一絲亮光也漸漸黯淡,他扯開嘴角,自嘲般笑了笑。
從來挺直的背脊,忽然在一刻彎下。
我真的真的,很想沖上去抱住他。
我想說,不是的,我愿意嫁給你,我心悅你已久,是我對你一見傾心。
可直到最后,我也不過木然地眨了眨眼睛,毫不猶豫地轉身離去。
一個字,也沒能說出口。
13
我被控制著甩開了青荷。
一路走到了烏蘇爾的寢殿,我推開門,沉默地在他的房內坐下。
片刻后,少年推門而入。
此刻,他再也沒了往日的肆意桀驁,一雙眼漆黑如墨,滿意地端詳著我。
他勾起我的下巴,俯身湊近:
「我本來不想對你用這個秘術的。
「可是明明我為你做了這麼多,你卻毫不動心。寧玉,是你逼我這麼做的。」
我瞪大了眼,心底瘋狂腹誹:
【不是啊大哥,你說讓我了解你,我也給你機會了,誰知道你居然是個病嬌!】
恩將仇報,實在是恩將仇報!
大約是不習慣我的沉默,烏蘇爾輕輕拍了拍手,那股束縛著我的力量便陡然消失。
確認可以自由開口后,我松了一口氣。
以如今的狀況,我不能再激怒烏蘇爾,只能先將他支走,再做打算。
清了清嗓子,我故意惡心他:
「你這麼喜歡我啊,那很好辦呀。
「這樣吧,你去苗疆帶點兵過來,擁護我為女帝,然后我把你們都納入后宮。
「今日由你侍寢,明日由裴清之侍寢。
「你這麼愛生氣,就叫你氣妃,裴清之說話刺人,就叫他刺妃。
「到時候,你倆就是好兄弟了,再一起給我生幾個大胖小子,這不是兩全其美?」
烏蘇爾的臉色一僵,不可思議地望著我。
我心下一喜,繼續再接再厲:
「我們大夏對妃嬪的規矩也不多,你只要每天站著伺候我用膳,跪著聽我說話就行。
「對了,不孝有三,無后為大,你可得努努力,爭取生個皇子。
「若生的都是公主,那你的肚子也太不爭氣了。
「到時候,也別怪我多選幾個嬪妃進來,畢竟我們蘇家,可是有皇位要繼承。」
我越說越激動,幾乎是滔滔不絕。
烏蘇爾的臉色一點點變黑,到最后,他忍無可忍地捂住了我的嘴,低聲警告我:
「蘇寧玉,夠了!
「不管你耍什麼手段,都別想從我身邊逃開,這輩子,你只能嫁給我一個人。」
說完,他甩開我轉身離去。
那模樣,幾乎是落荒而逃。
14
烏蘇爾的動作很快。
從那日控制我后,他只用了短短三日,便備好了回南疆的一切。
期間裴清之來找過我,奈何我始終無法奪回身體的控制權,一直將他拒之門外。
轉眼,便到了離京那日。
馬車上,我安靜地坐在烏蘇爾身側,宛如一個乖巧的提線木偶,偏偏他卻十分滿意。
打起一半簾子,他朝我勾唇:
「啊,看來裴太傅還是不死心,在這里等著你呢。
「我想想,讓你說出什麼話,才能徹底讓他滾開呢?」
我閉了閉眼,想罵他卻無能為力。
馬車行至裴清之面前時,我預感到自己將會說出什麼話,強撐著不愿和他對視。
幾日不見,裴清之消瘦了大半,他抬首望著我的側臉,輕聲問我:
「公主,可是真心想嫁他?
「若您有任何苦衷,只要告訴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