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似乎再次一眼便看穿了我,「嬤嬤,借步說幾句話。」
我有些猶豫,但身體卻不受控制地跟著他的方向走。
走到一個隱蔽的角落,他指了指我的手:「嬤嬤不會有這麼年輕白嫩的手。」
然后從懷里掏出一瓶膏體,往我的手上涂了一些,我的手便皺紋橫生。
「『貴妃』的尸體我可以幫你處理,貴妃死了可不像死一個宮女那麼簡單,死后是要脫衣查驗的,舒貴妃那纖細嬌柔的身形,怎會是一個老嬤嬤能比的。」
「你要我做什麼?」我問。
魏恒笑了:「待你完成復仇,為我所用。」
我毫不猶豫地答應了,沒了阿娘,這世上我只是一根浮萍,做什麼都無所謂了。
我們相約入夜后在觀星樓匯合,魏恒果然有些手段,下午他跟皇帝說舒貴妃邪祟入體,要經由他驅邪再火化才能國運興旺。
這樣一句話,堂堂一位貴妃娘娘便輕易秘密火化了,下葬到皇陵的僅是空棺材。
「下一個是皇后對嗎?」魏恒說得很溫柔,緊接著卻給我遞來了一瓶毒藥。
「無色無味,僅僅沾染半分,便會骨髓發疼,查不出原因,你只需涂在手腕處,給皇后梳頭即可。」
「還有一瓶洗髓丹,涂在皮膚上可以祛味,你用的香料太濃了,這皮都有點香得發臭了。」他扇了扇鼻子。
我:「……」
往后的每天,我都將毒藥涂在手上,然后侍候皇后梳洗。
三天后,積累的毒素便開始發作,皇后先是腳痛得無法下地走路。
然后是頭痛欲裂,神經痛得她滿地打滾,絲毫沒有皇后的形象,更像是一只喪家犬。
僅僅十天,皇后便瘦得脫了形,所有太醫都找不到發病的原因。
無奈之下,皇后找來了魏恒,她懷疑自己被邪祟纏身。
她說也許是舒嫣兒的亡魂纏著她,不得安寧。
聽得我更氣了,她就是連邪祟,都沒想起我阿娘來,想必在她心里我阿娘死不足惜吧。
我連夜繡制了一副可怕的怨鬼皮,在魏恒做法的時候穿上出現。
皇后娘娘早已被病痛折磨得神志不清,壓根沒有計較為什麼鬼也有腳。
光是看我兇神惡煞的模樣,她嚇得扯著魏恒的道袍,讓他趕緊驅走我。
魏恒配合我,作出一副落敗在我手的模樣,側身將皇后讓給我了。
皇后娘娘,卑微地、恐懼地跪倒在我腳下祈求。
她哭著問為什麼要害她?
我說我是為她賣命,給舒嫣兒下麝香粉,然后被砍掉手的繡娘。
皇后明顯愣了愣,她肯定在想,你這樣的小人物,也敢索命到我頭上?
但她身上立刻疼了起來,疼得她不停地用頭去撞墻,疼得她開始也害怕這樣的小人物了。
「對不起,我錯了,我錯了……求你放過我吧!」
阿娘,你聽到了嗎?
不過我沒想著放過皇后,以命抵命,很公道。
我下了更重的藥,皇后又疼又怕,竟伸手將自己的眼睛挖了出來,失血后漸漸沒了氣息。
我轉身看魏恒,「我的復仇結束了,你要我做什麼?」
「你換上皇后這身皮吧,我要借你的手殺了皇帝。」
10
按魏恒的手段,暗殺皇帝隨時可行,不知他為何要借我的手。
但我沒有問,因為我穿上了皇后的皮,就能下令去找我娘的手,不讓她死無全尸。
全宮上下都停下了手頭上的活計,只為了找出一雙繡娘的手骨。
謠言傳出導致皇后娘娘日夜疼痛的,便是那繡娘的冤魂所成的邪祟。
一日找不到手骨,后宮便一日不得安寧。
如此的高壓下,阿娘的手骨很快便找到了,被埋在了狗洞中,成了狗的磨牙骨。
我恨自己復仇花的時間太長了,阿娘的尾指骨頭被狗牙磨去了一小節。
但是,阿娘又有了手。
我捧著手流淚時,傳來了皇帝的消息。
今日是十五,他要到我宮中用膳。
皇帝和皇后是少年夫妻,比起舒貴妃這種半路夫妻要更難偽裝。
我沉默寡言,皇帝關切道:「聽魏恒所言,皇后的病因已除,怎麼還是無精打采的?」
我謹慎地回答:「臣妾無事,只是失了個從小陪伴的心腹嬤嬤,有些心神不寧罷了。」
「嗯,皇后要保重身體,最近你的父兄有沒有跟你提過什麼事情?」
皇后病了將近半月,皇帝沉迷于對戰女真族的勝利中,在行宮的木蘭圍場打獵喝酒,現在突然來用膳自然是另有所圖。
昨天,皇后的丞相父親帶著一行文官,跪在木蘭圍場外,迫使皇帝回了皇宮。
老丞相一把眼淚一把鼻涕地哭著請皇帝救救燕皇朝,救救可憐的民眾。
起因是一個月前,黃河又發了大洪水,一時間浮尸遍野,莊稼顆粒無收。
瘟疫和饑荒蔓延開來,朝廷發下去的賑災物資被層層克扣,一粒也沒落到人民手里。
可皇帝卻覺得,老丞相用這種方法逼他回宮,有結黨營私之嫌。
說不定他們正籌謀著怎樣捧出新帝呢。
「后宮不干涉政事,爹爹和兄長從來不跟臣妾說這些。
」
「陛下,你累了,還是喝口參湯緩緩再說吧。」
我讓宮女捧出了那碗淬了毒的參湯,示意她拿上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