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趙公公就會帶來賜婚的圣旨,而你,將成為我卓寧唯一的妻子,至高無上的皇后。」
「我們還會在一起生很多個孩子,每一個都健康、平安地長大。」
「而我們,會這樣相守到老。」
他臉上浮現出向往的迷蒙,仿佛真的沉浸在所描繪的美夢中。
「圣旨到,孟氏嫡女孟滿接旨——」
我趁機掙脫卓寧的禁錮,跪下接旨。
心底則在不停思考著退路。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孟氏嫡女孟滿秀外慧中、品貌出眾,茲許配紹王為妃,則良辰完婚。欽此。」
我愣了,卓寧也愣了。
紹王?
……紹王!
卓寧勃然大怒,拔劍指著趙公公:「怎麼會是紹王!一定是父皇錯了,小滿要嫁的人是我!」
趙公公平靜地將圣旨交到我手中,目露憐憫之色。
「寧公子,這是陛下的意思。」
我豁然轉身,卓寧也儼然意識到了什麼,握著劍的手不住顫抖。
隨后,趙公公掏出第二卷圣旨。
「廢太子卓寧,接旨——」
「咣當」一聲,卓寧的劍掉到地上。
「不可能……不可能,我要去找父皇,我要去找父皇!」
他臉上的表情似哭非哭,似笑非笑,轉身欲逃。
突然間一只手越過人群,穩穩按住了他的肩膀。
卓寧如驚弓之鳥般猛地彈動了一下,然而看清那人的臉,徹底呆住了。
不光他,我也愣了。
那是一張風流俊逸的臉,雙眸深邃含情,唇不笑也彎,折扇從不離手,扇柄上悠悠掛著一個舊香囊。
卓紹扭頭沖我挑眉,笑得肆意張揚。
「楓葉紅了,小滿。」
等一切塵埃落定,我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
卓寧將卓紹趕走,卓紹卻私下接了皇上的旨意,半路轉道去了江南,去查一樁私藏礦山、打造精鐵的案子。
礦山的主人姓秦,正是皇后先夫君的家族。
當年若非皇上造反,他們家與皇后的母家強強聯手,可一躍成為世家望族。
但皇上橫插一腳,不僅殺了族中最有前途的子弟,還因為妒忌,對他們多次打壓。
以至于二十年過去,家族始終沒有出頭之日,白白耽擱了兒孫前程。
于是,他們憋著一口氣,意圖造反。
而皇后知情,卻選擇了替他們遮掩。
在察覺到卓紹的動向后,卓寧選擇了跟皇后站在同一戰線,又或許是懷著私心,屢次劫殺卓紹。
卓紹數次死里逃生,在五天前將罪證交給了皇上。
而皇上也最終心寒,本不欲牽連卓寧這個太子,皇后卻搶先下手,給皇上下毒。
皇上干脆將計就計,借我的及笄禮引卓寧出宮。
私下賜了皇后一杯毒酒。
卓寧也被冠以謀逆罪名,貶為庶人,幽禁府中。
而太子之位暫且空懸。
卓紹說完這一切,欲言又止。
「……讓你擔驚受怕這麼久,對不起。」
他聲音低微,似乎底氣不足。
我溫和地笑起來:「沒關系。」
反正我們也只是相互利用的關系。
胸中無端生出憋悶的怒氣,無從發泄,我以累了要歇息為由,請他離開。
卓紹烏黑的眼睛靜靜看著我,突然嘆了口氣。
「小滿,你總是如此聰慧……」
他離開后,夜里,我卻翻來覆去地睡不著覺。
曾經的不合理之處不斷放大,此刻都得到了解答。
比如陛下強搶人妻,明知皇后對他心懷厭惡,但仍舊為了滿足私欲,故作不知。
卻始終懷有警惕之心,草木皆兵,忍不住一次次試探,最終自食苦果。
比如卓紹之所以會娶我,興許也有陛下的授意。
最初,他不想讓卓寧耽溺情愛,所以讓卓紹與他針鋒相對,作為掣肘。
后來,他對卓寧失望,所以利用卓紹,作為他拔除威脅的手。
連坐擁天下的帝王都要算計提防至親至此,身為棋子的卓紹,定然也無可奈何。
說到底,他其實不曾負我。
反倒是我,確確實實利用了他。
窗外,傳來了悠悠的笛聲。
是《鳳求凰》。
幽怨婉轉,如泣如訴。
我推開窗,看到本該離去的卓紹正立在墻頭上,月白衣衫颯颯吹拂,勾勒出修長的身軀。
他看見我推窗,吹得更加起勁,輪廓鋒利的側臉被月光軟化,墨發飛揚,如同要乘月而去的仙人。
孤寂,冷清。
祈寒,祈寒,究竟是懇求寒冬快些離去,還是在渴望那清冷的寒月,為他照亮呢?
我想,或許娘說得對。
流云揉著眼睛為我披衣:「小姐怎麼起來了?夜里霜重,小心著涼。」
我指著那輪月亮,扭頭沖她笑了:
「你瞧,今夜的月光甚美。」
大婚前,卓紹陪著我去長明寺上香。
供臺上,赫然擺著兩盞寫著我姓名和生辰的長明燈。
其中一盞還很新,燈油已經空了。
而另一盞年歲已久,燈罩內凝了一層厚厚的燈油,還在亮著。
我有些好奇地過去查看,卻沒看到供者的姓名。
卓紹憋著笑:「興許是你的哪個愛慕者供奉的?」
路過的住持看清卓紹的臉,駐足詢問:「小滿才過,施主怎麼又來了?」
我訝異地抬頭看著卓紹,卻被他攥住手。
他刷啦一聲展開扇子遮面,俊臉有些當眾被戳穿的赫然,紅著耳根鎮定道:「陪夫人祈福。
」
下山路上,我難忍好奇。
「難不成你愛慕我已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