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梅竹馬的太子求娶白月光次日,突然后悔了。
長舌侍女咒我,被他拔了舌。
白月光記恨我,被他抄了家。
曾經他讓我去死,如今卻跪遍寺廟,祈我康健。
我冷眼旁觀,沒告訴他,我也重生了。
及笄當日,他帶著十里紅妝,看我接下圣旨。
——賜婚的對象,不是他。
即將誕下嫡長子時,太子的愛妾闖了進來。
她揮退產婆,潑了參湯,冷眼看我疼得抓斷了指甲。
得意地撫著微凸腹部,道:
「殿下并不喜歡這個孩子。他承諾過,我們的孩子,才是未來的小太子。
「所以,只能委屈你了。」
我眼前一陣陣發黑,嘶聲掙扎:「……為、什麼!我要見卓寧!」
「產房血污,殿下尊貴,怎麼能踏足這處賤地。」
周婉柔捂住鼻子,嫌棄道:「誰讓你和你那不識趣的爹總是挾恩圖報,區區救命之恩,也想霸占太子妃的位置?」
我目眥欲裂,撕裂的劇痛幾乎將我扯成兩半。
我想說,我何時挾恩圖報?
可意識漸漸模糊,視線最終,是周婉柔拎起一團模糊的血肉,毫不留情溺進水盆里。
我的孩子……
罷了,本就不該出生。
若有來世,別再來找我了。
我毫不留念地轉身,只是即將踏上奈何橋的一瞬,卻聽見一聲徹骨悲慟的吶喊——
「孟滿!」
「……聽聞太子已經在勤政殿跪了三日了,惹得陛下大怒,賞了他一頓鞭子呢。」
「活該!朝秦暮楚,枉為君子,呸!」
侍女們經過我房門時,刻意放輕了聲音。
房內,流云掩住窗戶,憂心忡忡地看向我。
欲言又止:「姑娘仔細著身子,莫要再傷心了……」
「誰說我傷心了?」
我怔怔撫摸著自己平坦的腹部,突然笑了:「我高興得不得了。
」
我重生了。
重生在嫁給卓寧之前。
上輩子,我與太子卓寧青梅竹馬、兩心相知。
自小我就知道,我會是太子妃。
我爹忠伯侯是十足的純臣,忠君愛國到了骨子里。
言傳身教下,我兒時為了保護卓寧受傷,落下心疾。
昏沉之際,聽見卓寧對著我父親磕頭立誓。
「卓寧此生絕不負小滿!」
可后來他遇到心上人,一心想給她正妻名分。
陛下顧及聲譽,不愿廢止我們的婚約。
卓寧就記恨上了我。
不僅放縱婢女咒我短命。
任由心上人搶走我的藥材。
對我冷嘲熱諷,在大婚之日不顧我的掙扎強要了我。
末了還滿眼厭惡。
「你纏著孤不放,不就想要這些嗎?
「難受?孟滿,別裝了。你要死就快點,別在這礙著孤的眼!」
后來他在府外嬌養愛人,我在后院難產了一宿。
天色將明,一尸兩命。
如今重來一次,命運卻不曾重蹈覆轍。
卓寧以命相逼,終于換來陛下松口,為他和心上人賜婚。
可不知為何,他又后悔了。
用晚膳時,娘小心翼翼提起卓寧。
「小滿,你現在和殿下還有聯系嗎?」
見我搖頭,她如釋重負,吐了口氣道:
「殿下托人遞了拜帖,被我回絕了。聽說他想請陛下……為你們重新賜婚!」
「當啷!」
我手指一抖,銀箸磕到碗沿,一聲脆響。
卓寧要重新求娶我?
他發的什麼瘟?
「那周婉柔呢?」
她與我一樣,是卓寧的救命恩人。
不同的是,那時她并不知道他的身份。
雖然救了人,但言語毫無敬畏,反而嫌棄卓寧浪費了她的好藥材,對他頤指氣使。
卓寧愛上了她的特別。
「婉柔和你不一樣,她是有大愛的。
在她眼里,我和平民沒什麼區別,都是她的病人。」
——既然她對你和旁人沒有區別,那你愛她什麼?
我很想這麼反駁,卓寧卻滿眼芥蒂:
「當年你撲身救我,也是為了保你們孟家一世榮寵吧?婉柔說了,你的傷壓根沒有這麼嚴重。」
思及過往,我一陣恍惚。
卓寧惦念多年,寧愿背負忘恩負義罵名也要相愛的人,如今不娶了?
「不娶了。」
我娘納悶:「聽說周家女連嫁衣都繡了,聽到這個消息,直接上吊了,差點沒救回來。可哪怕這樣,太子也沒去看她一眼。」
我搖頭:「娘,我不嫁他。」
「但若陛下賜婚,咱們如何拒絕得了?」
她愁眉苦臉:「只能搶在陛下面前,先為你定一門親了……可優秀的公子哪里是這麼容易打聽的。」
我眨眨眼,腦海中浮現出一個人的身影。
「女兒倒知道一人,頗為適宜。」
「那人可是心悅于你?」
踏入皇宮,娘的遲疑猶在耳畔回響。
而我答:「雖不是十分喜歡,但他定然肯娶我。」
畢竟上輩子,他曾試圖引誘我紅杏出墻,理由居然是——
「凡是讓卓寧不高興的事,本王就樂意去做。」
卓寧最討厭的前未婚妻嫁給了他最討厭的宿敵,想必那人樂意至極。
正思忖著,手腕突然一疼。
引路的婢女不知何時悄然退下,眼前矗立著一道深黑人影。
氣質陰沉,赫然是卓寧。
他猝然伸手,將我壓在他熾熱胸膛間。
吐息發顫,聲音沙啞哽咽,似乎要將我揉碎在骨子里。
「……小滿。」
我用力推搡:「殿下,請自重!」
他順勢后退,卻沒松開手,雙眼緊緊盯著我,驀地落下淚來。
太子殿下生來穩坐東宮,養尊處優,無人不敬、無話不應。
兩輩子加起來,這是我第二次看他落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