動作輕柔,如珍如寶。
他牽過我的手,一筆一畫寫下:
「阿鶯,答應我,別再以身犯險。
「這世間,我能信的只有你了。」
……
這一夜。
夢魘纏身。
4
次日醒來我就發了熱。
可有人來傳,說傅北淵跟公主要見我。
我什麼也沒說,拖著病體過去了,對恢復聽力的事只字未提。
帳內傅北淵跟公主在說笑,見我來了,他把我牽在身邊坐下,在寬大的袖子里輕輕捏了捏我的手,寫字:
「身體好些了嗎?」
這般隱秘的曖昧。
若是昨日以前,我只怕會像吃了蜜一樣甜。
但此刻我的心都快死了。
我搖搖頭,余光看見公主妒恨的目光。
她說:「傅哥哥,我有個任務要交給她。」
傅北淵微微蹙眉:「別胡鬧。」
「我沒胡鬧,昨日我遇刺,就是那狗屁監軍干的,他們今早就要回京,我要她追上去,殺了他們。但是只準她一個人去。」
傅北淵沒說話,不知道在想什麼。
我也兀自喝著水,裝作什麼也聽不見的樣子。
「那監軍最為好色,這女子雖然武功不是絕頂,但只要以色誘人,他肯定會上當,在床上殺了他輕而易舉。」
公主冷哼了一聲:
「傅哥哥你心疼了?」
傅北淵聲音冷冽:
「她也配?」
公主這才笑出來:
「那就這麼說定了,明天,我要見到那監軍的腦袋。」
他們自顧自說著。
傅北淵從始至終都牽著我的手。
我怎麼也想不到,他怎麼能將我如珍如寶地牽著,卻在談著怎麼把我逼到死地。
他在我手心寫著:
「別怕,公主很喜歡你,但她想讓你幫個忙。」
我垂下眸,應了一聲:
「好。」
你救我一命。
我還你一命。
本該如此。
只不過……如果我這次僥幸沒死,那日后,我便只是我了。
5
我連夜追擊監軍的馬車,在懸崖邊帶著滿腔恨意屠了整整一行人。
原來我遠比我想象的還要厲害。
只是殺紅了眼,一時沒注意中了袖箭。
箭上抹了毒,我跌在懸崖的那一刻仿佛又看見了傅北淵的臉。
他站在杏花樹下,笑得如沐春風:
「杏花愁,鶯正語,以后……我叫你阿鶯吧。」
傅北淵,你救我一命。
我護了你四個月。
如今我再還你一命,我不欠你什麼。
猛烈的撞擊似乎打碎了我身上全部的骨頭,與此同時大量陌生記憶闖入我腦海中。
等我再次醒來時,發現自己恰好掉進了初遇傅北淵的崖底。
我循著記憶找到了藏起來的信號煙。
毫不猶豫地拉開抽繩,只見縷縷黃煙從朝著天空飄去。
幾個小時后,密密麻麻的人朝我狂奔而來,為首的那人猛地跪地,哽咽道:
「玉將軍,屬下無能,四個月了都沒能找到您,神明保佑,您還活著!」
我目光低垂,心底一片死寂。
四個月了。
我堂堂將軍竟因為失憶被傅北淵玩弄于股掌之中。
疼……
可真疼啊。
我攥緊了拳頭沉聲道:
「明日放出消息,就說我抓到了一個叛逃四個月的影衛。
「回營。」
我全都想起來了。
我叫玉無意,姜國將軍。
這次跟大周一戰一年之久,自從傅北淵來了邊境,我軍就連連被牽制。
四個月前我被奸細暗算掉落山崖,大軍群龍無首,一直在按兵不動,暗地里尋找我的下落。
可誰能想到,我竟然被傅北淵撿了回去。
不過……倒也算因禍得福,這四個月我們朝夕相處,他行軍習慣我可全看在眼里。
傷好后我便重新部署,與此同時大周軍營有消息傳出來。
聽說,傅北淵瘋了似的在找一個人。
我眼底冰冷:
「消息放出去了嗎?」
「放出去了,聽探子來報,那傅北淵聽到有影衛被抓回的消息,竟然瘋了一樣笑出來,像是……慶幸些什麼?」
我怔了怔。
隨即只覺得可笑。
是覺得還能利用嗎?阿鶯還像以前那樣對他死心塌地,說不定等交戰后還能跟他里應外合。
可惜阿鶯真的死了,死在了那個陰暗的崖底。
6
三日后我出其不意地發起一場襲擊。
這一仗打得酣暢淋漓,我像是泄憤一樣毫不留情。
連攻下兩座城后我在原地安營休整,突然手下人哈哈大笑跑進來說:
「將軍!你猜我們把誰抓住了?」
我握筆的手一頓。
傅北淵被俘了。
可怎麼會呢?他那麼狡猾的人,自知身體不行,但凡出行身邊必定跟足了人,怎麼會這麼輕易就被抓?
「走,去見見這個大周的玉面軍師。」
我嘴角微揚,抬手戴上從不離身的面具。
傅北淵被關在地牢,因為身子太弱,還沒人敢給他用刑。
我進地牢后,手下人自動讓開了路,于是傅北淵一抬眼就看見了我。
他盤腿坐在牢里,臉上依舊帶著波瀾不驚的笑:
「玉將軍,久仰大名。」
我用藥改變了聲線,只笑:「沒想到玉面軍師傅北淵這麼容易就被我抓了,看來也不過如此,你不妨直接告訴我長龍關的城防圖,也免得受皮肉之苦。」
傅北淵沒說話,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架勢。
他像是料定了我不會對他怎麼樣,的確,他被抓后大周立馬派來使者講條件,愿用一座城換他回去。
可誰說折磨人只能動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