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郎——我們這麼多年的情分,你——」
我向前一步,扯住裴紹的衣袖,一滴晶瑩的淚珠順著我的面頰滾落,滴在他的手背上。
裴紹瞳孔驟然一縮。
一切都很完美,他心疼了。
我正要再接再厲,眼角忽然一閃,一道粉色的身影刷一下沖過來,狠狠一巴掌打在裴紹臉上。
「呸!名聲你娘啊名聲!」
這是怎麼回事,林菀在干什麼?
我茫然地退后一步,轉頭去看坐在太師椅上的父親。
下一秒,我猛地瞪大眼睛。
4
只見父親整個人從椅子上彈了起來,凌空飛出一腳,把裴紹踢得翻了個跟斗。
「你這狗東西,你得失心瘋了,敢退我們清兒的婚事!
「還菀菀?我林家女兒是大白菜,由你挑揀?」
嫡母也緊跟著沖上來,一把捏住我的胳膊。
我還沒反應過來,整個人已經被她緊緊摟在胸前,一團柔軟,悶得我快喘不過氣來。
「我可憐的清兒,怎麼就攤上這樣一個白眼狼啊,我命苦的兒——」
一旁的林菀迅速紅了眼眶,她一個箭步上前蹲下,死死扯住裴紹的發冠,在他臉上又猛抽幾個巴掌。
「我們兩個是親姐妹,你作為我的妹夫,居然敢當著清兒的面就勾搭我,讓我嫁給你?你算個什麼東西,你腦子是不是有什麼大毛病,你作弊考上的探花吧?」
父親也跟著上去,在裴紹肚子上猛踹幾腳。
「士可殺不可辱,你一個窮書生,進京趕考的銀子還是我家出的,你現在飛黃騰達了?你羞辱清兒,羞辱菀菀,辱我全家,我跟你拼了!」
母親摟著我繼續哀號:
「我早說了小白臉都是不靠譜的,早知如此,當初就該退了婚事,沒我們資助,這小白臉也考不上探花。
「我寧可你怨我,也好過現在看你這樣傷心難過,我可憐的兒啊——」
嗓音洪亮,震得我耳膜嗡嗡響。
我整個人都傻了。
我是誰,我在哪,這是在干啥?
我活到快三十歲,見慣各種大場面,想破腦袋也想不出今日的事情怎麼會發展成這樣。
裴紹估計也傻了,倒在地上抱著頭慘叫連連。
「殺人啦,林家行兇殺人啦——」
我這才反應過來,掙開嫡母朝他們幾人撲過去。
「爹、姐姐,你們別打了,你們快把他打死了!」
5
我死死抱住林菀的胳膊把她往后拉,林菀眼睛更紅了。
「清兒,他都這樣對你了,你還護著他?」
「對,閨女,兩條腿的蛤蟆不好找,這天下兩條腿的男人多的是,爹明兒就去軍營里給你挑一個!」
我急得跺腳。
「我不是護著他,堂堂探花郎在我們家被打死,你們兩個不要命了?」
「原來清兒是護著我們——」
林菀瞬間咧開嘴角,扯出一個燦爛的笑,手上卻不停,又狠狠給了裴紹兩巴掌,這才順著我的力量站起身。
父親哈哈大笑起來。
「清兒長大了,知道擔憂為父了。
「你放心吧,爹下手都有數,專揀痛處打,表面卻看不出來,也不會真傷了筋骨。」
父女兩人都松了手,我仔細盯著裴紹打量,見他衣袍凌亂,頭發被林菀抓得雞窩一樣,臉上全是巴掌印,卻依舊中氣十足,確實不像重傷的樣子。
「你還能動嗎?」
我不放心地問了一句,裴紹眼睛一眨,竟委屈地滾下一大顆淚珠,他一邊哭一邊掙扎著站起身,怒道:
「用不著你在這假惺惺裝好人!
「你們林家欺人太甚,我這就去縣衙擊鼓伸冤,我還要寫折子回京,狠狠參你一本!墨香,墨香快去備馬——」
裴紹視線在廳內掃了一圈,臉色一白。
「墨香人呢,你們把他怎麼了?」
6
墨香是裴紹帶來的小廝,剛才見勢不妙,早就趁機跑了。
聽旁邊的下人解釋完,父親頓時急了。
「你們怎麼辦事的?連個人都看不住!」
大家紛紛慚愧地低下頭。
「對不住,老爺,剛才忙著看熱鬧了。」
「對,我說呢,剛才咋有人從我胳肢窩下頭鉆出去了。」
門外又有幾道嗓音傳來,我扭頭一看,大吃一驚。
只見外面密密麻麻擠滿了小廝丫鬟,烏泱泱的一堆人頭,有個丫鬟個矮,還騎在另一個丫鬟的肩膀上,伸長脖子往里看。
這是下人?這怕是大街上雜耍賣藝的吧,這府里怎麼能亂成這樣!
我還處在震驚當中,父親已經先反應過來,猛地又原地一彈。
「呸!輪得著你去伸冤?你始亂終棄,翻臉不認人,我還要去縣衙告你悔婚呢!」
「對對對,我們先去告他,爹還是你想得周到!
「清兒你還愣著干啥,快走,我們要趕在那小廝之前趕到縣衙!」
林菀連珠炮似的說完,又把我胳膊一扯,然后朝前飛奔,我沒夸張,好幾次我腳尖都沒沾地,真的被她扯飛了。
好不容易跑到大門口,我感覺肺里針扎一樣痛,眼前陣陣發黑。我一手扶著門柱,正要喘口氣,忽然感覺腰間一緊,整個身子騰空飛了起來。
我嚇得臉色慘白,再也忍不住,發出一聲刺耳的尖叫聲。
幾十年修身養性,功虧一簣。
「清兒坐好了,摟緊我的腰。」
林菀提著我的腰帶把我丟在馬背上,然后一抖韁繩。
「駕!」
馬兒如離弦的箭一般沖出去,我身體猛地往后一仰,嚇得趕緊伸手抱住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