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甚至破除心理障礙,和他去到荒廢已久的定家老宅,來看塵封已久的兵法奇書。
自有記憶起,我都是從旁人口中聽到定家人。
如今從這一摞摞的兵書中,得以窺見他們的風采與傲骨。
外祖父,舅舅們,以及我母親在這些書上留下密密麻麻的注釋。
他們寫下對所經歷的每一場戰爭的理解。
在那些蠅頭小字中,我仿佛見到金戈鐵馬,擂鼓鳴金。
我逐漸釋懷,他們算不上合格的家人,但卻是最優秀的將領。
我為自己姓定而驕傲。
14
和裴煊的相處也有別扭之處。
裴煊一開始只說「姐姐,我見到你就高興」,眼睛里像墜入繁星。
如今已變為「姐姐來見我,你未婚夫不會不高興吧?」低眉聳眼又帶著委屈。
我的良心實在難熬,迫不及待地想擺脫尷尬的處境。
這幾日我時常與裴煊在一塊,外面「沈宴禮被綠」的風言風語滿天飛。
綠得差不多了,身為沈宴禮的未婚妻,我前去定國公府里看望他,順便了結這段不良關系。
沈宴禮她娘抓著我的手苦口婆心:
「宴禮是個善良的孩子,和外面的男子不一樣,你若嫁給他,一定會享福。」
我果斷把手抽出來:「沈夫人,不善良的都被關牢里了,外面跑的哪個不善良?」
沈夫人又開始賣慘:
「宴禮近來聽到些消息,心情不好,你們年輕人之間多半是誤會,說開就好。他對你真心一片,從前他就說過,如果娶不到你,那就要去死呢!」
我不為所動,只覺得可笑:
「他若是想死,那便是他生性愛死,和我有什麼關系?」
系統在腦海里喝彩:【牛批!K!O!】
管家領著我去沈宴禮院里,路上一臉便秘,見我不搭腔,終于拉了坨大的。
不,是他終于忍不住主動開口:
「郡主,容奴才多嘴一句……」
我打斷:「知道多嘴就別說。」
他卻膽子大起來,不依不饒:
「世子受傷也一直念著您,您該多來看看他的,空著手來不合適,聽聞府上請來醫術高明的太醫,至少應該帶來給世子看看。何況每年圣上賜您那麼多奇珍異寶,有些藥材難尋,若是帶來,世子定是能更愛護您……」
好一個忠仆!
倒顯得我不近人情,不體貼他家主子。
這種事發生太多次,我愛沈宴禮,所以他周圍的人都能踩我一腳。
他的親人、朋友乃至仆從都能對我指手畫腳。
我和沈宴禮之間隔著太多太多的人,仿佛我要歷經磨難,修成不壞金身,才能和他相配。
我笑盈盈地問:「說完了嗎?」
見我不像從前那般虛心求教,他面上一片茫然。
似乎突然意識到我是他得罪不起的郡主,惶恐起來。
我看了眼旁邊的池塘,不深,也就半人高。
隨即「噗通」一聲,我干凈利落地一腳把他踹進去。
「本郡主不明事理,但略懂些拳腳。若下次再找我嘰嘰歪歪,我下手可就不知輕重了。」
15
已經傷了七日,沈宴禮還病蔫蔫地躺在床上。
看著沈宴禮的樣子,我覺得愛過他,是我的案底。
真是廢物,當年我為他擋一箭,五天就能下地跑了。
系統絮絮叨叨:【能當虐文女主,身體素質非常人能比。就你這體力,身中十刀,怕是給你套個釘耙,都能犁出兩畝地。
】
我捂住耳朵。
別聽,是惡評!
沈宴禮面若金紙,氣若游絲。
從前愛他,便覺得他樣樣都好,如今煩他,只覺著他面目可憎。
他皺著眉興師問罪:
「我為你擋一箭,你七日都不來看我,反而和裴煊在外鬧得沸沸揚揚,定明月你沒有心嗎?」
我聳聳肩:「明明是裴煊救的我,我多和救命恩人打交道沒錯吧?況且你明明是保護我庶姐,替她受的傷,怎麼賴在我頭上?」
他氣得臉漲紅:「定明月,你是瞎了還是傻了?那箭明明是我替你擋的。」
我只搖頭:「真的嗎?我不信。」
他急切地解釋,復述那天的混亂,說他只是被趙明箏牽制住了,說他很擔心我。
他說有一股巨力拉住他,但他努努力也可以避開那支箭,但想到后面是我,他沒有躲。
他說他想保護我。
我看著沈宴禮百口莫辯,企圖用每一個細節來剖析他的真心。
他如今能說得這般流利,想必那日我把裴煊當恩人后,他委屈難過,一遍遍回憶,一次次捋清該如何辯解。
這種心態我真是再熟悉不過。
在我替沈宴禮擋箭,他只覺得是庶姐救他時。
當我對他妹妹以禮相待,卻被他妹妹說瞧不起他們家時。
明明我被他朋友奚落嘲笑,但他認為是我不合群、不懂交際時。
……
我捧出真心,卻一次次被踐踏。
仿佛越慘,得到的愛越多,我在受虐中反復咀嚼愛情的滋味。
靠搖尾乞憐得到的愛,很可憐。
如今我看著沈宴禮的焦急,這一刻他確實愛我。
可我不再需要他的真心。
我看戲般問:
「沈宴禮,被人冤枉好受嗎?」
16
在沈宴禮的愣怔中,我繼續追問:
「趙夫人生日,我躲在院子里哭,想我娘,是你告訴我,你喜歡我,你會照顧我陪著我。可沈宴禮你做到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