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我的女兒,不過是父親送來東宮的禮物。
外人看她,只是個可笑的玩意罷了,又這麼會有半分敬重在里面。
歲歲低著頭,聲音哽咽卻還在努力笑著,「是歲歲太笨,歲歲會好好跟隨嬤嬤學習的。」
太子僵硬了一瞬,替歲歲擦干眼淚,哄道,「你不要覺得如今的日子難捱。」
他黑眸閃了閃,語氣軟了下來,「歲歲,你的好日子,在后面呢。」
一個月后,歲歲的宮中禮儀已經學的差不多了,太子每日下午都會召歲歲來書房磨墨。
接連半個月后,歲歲在晚間隱晦提醒太子,
「陛下雖病重,但是真是假猶未可知,有些朝臣殿下還是不要急于拉攏,做好陛下交給您的事情就好。」
太子冷沉了臉,哼道,「你敢干政?真是越發無法無天了!」
歲歲跪下告罪,太子憤而離去,罰了歲歲禁閉,一連幾日都宿在了李良媛那里。
東宮的嬪妃雖不比后宮妃子眾多,可也是個拜高踩低爭寵的角斗場。
在這里,要麼憑太子寵愛立足,要麼憑娘家勢大依存。
而如今,歲歲兩者都沒有了,等待她的只有殘羹冷炙以及宮女太監的冷嘲熱諷。
如月心疼地抱著歲歲哭,歲歲倒是無所謂地拿出太子賞賜給她的簪子,「當了吧。」
如月道,「這可是太子專門為你而做的!代表著殿下的情誼和恩寵。」
歲歲冷漠道,「那又如何?這些在我眼里不如一餐飽飯。」
半月后,陛下康復,召太子與大皇子還有三皇子進殿。
陛下將這些日子太子代為批閱的奏折全部都摔在了他的臉上,大罵放肆。
太子被禁足,朝野驚駭。
歲歲收到遞來的消息后,燒了信紙,笑著對如月說,「不用繡帕子了,我賭贏了。」
「如月,你以后再也不用跟著我餓肚子了。」
8
東宮里陰霾密布,靜地可怕。
除了太子的書房前,異常熱鬧。
李良媛跪地哭喊,絲毫嬪妃儀態不顧,頭磕在院子的四方磚上,血跡斑駁。
「殿下,求您救救我弟弟吧,陛下要問斬他,我們李家只有這一個兒子啊!」
陛下雖恨太子借監國之名,暗中籠絡朝臣,扶持黨羽,但到底在意太子是薨逝的亡妻所生,仍有垂憐。
李良媛在太子監國期間,數次用孩子央求太子給自己弟弟升官。
一月之內,連升兩級,都是肥差。
他得意自夸之時,自有人眼饞嫉妒卻不得不恭維,如今太子遭到貶斥,他就成了平息君王怒火的替罪羊。
陛下判了李良媛弟弟凌遲,不僅如此,還要太子挾李良媛親自監斬。
太子面對李良媛的哭聲無能為力,煩悶地讓人把她抬了回去禁閉。
監斬那天,李良媛白著臉在刑場上淚流不止。
當行刑官拿刀剜下她弟弟的第一塊肉時,李良媛尖叫一聲暈了過去,肚子里的孩子也因為驚嚇過度流產了。
太子失魂落魄,當眾落淚,終于想起了歲歲當初勸告自己的話,悔不當初。
東宮沒有太子妃,李良媛重病,歲歲的位分就是東宮里最高的,如今又有太子垂憐,暫帶李良媛行太子妃管理東宮之權。
東宮勢微之時,另外幾位皇子不肯放過這樣的好機會,擰成一股,要將太子置于死地。
各方彈劾太子的奏折如雪花般落在陛下的御案上,陛下一連三日不朝。
太子意志消沉,日日飲酒,幕僚日日求見,他避而不見,皆是歲歲應酬。
每日,太子醉生夢死之時,歲歲便隨侍一旁,學習太子的筆跡抄寫佛經。
章巍劫后余生般在府內對蘇姨娘和章昀說,
「還好歲歲有先見之明,否則死的就不只是李大人的兒子了,那可是他們李家的獨苗啊!」
章昀冷汗涔涔不敢說話,唯有蘇姨娘冷哼道,
「事到如今,你還說這些,如今太子的境地,猶如秋后的螞蚱,一旦太子被廢,其他皇子繼位,你這個前太子的岳丈在朝堂上還能有立足之地嗎?」
章巍聽完后,臉色慘白,擦了把汗,「這,這該如何是好啊!」
他氣憤地指著蘇姨娘,惱怒道,
「當初若不是你豬油蒙了心,要將歲歲送去東宮為昀兒鋪路,又豈會卷入到立儲的爭斗中來!如今到好,昀兒加官無望,反惹得我們成了太子一脈!」
蘇姨娘冷笑,
「你罵我做什麼,當初這事兒也是你點了頭的。」
「你現在想擺脫和太子的關系還不容易,章歲若是不明不白死在東宮,旁人也便都知道太子逼死了你的女兒,日后不管誰坐上太子之位登基,也只會覺得你和太子之間因為女兒之死有嫌隙,不但不會遷怒你,還會放心地重用你呢。」
章巍沉默不語,蘇姨娘見他態度松動,加大力度勸說,又有章昀在一旁煽風點火,最終章巍還是點了頭。
第二日,章巍便前往東宮見歲歲。
比起往日在家中乖張驕縱的模樣,在東宮磨礪三年的歲歲,早已經褪去輕狂稚嫩,只余喜怒不形于色的溫吞感。
「父親所來,有何要事?」
章巍接過歲歲倒的茶,從懷里拿出一包砒霜,放在歲歲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