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薄的紗衣濕了一半,雪白的腳踩在清亮的水中。
他站在我身后,又說:「真的。」
我沒動,他伸手拍向我的胳膊。
而在這時,我伸手拉住了他的手,然后緩緩輕輕向下。
「那殿下試試——奴就信。」
他的呼吸陡然一滯。
這四個月,太子妃為了孩子,不肯太子近身,連同身邊的宮女都換成了太監。
他并沒有他以為那樣情深似海。
僅僅只是原始的欲望就讓他快失去分寸。
和普通人不同,太子這樣的天之驕子,他們并不真正懂得也不習慣忍耐。
在他手心將要撫上我小腹一瞬,我卻松開了手:「殿下果真沒有生奴婢的氣。」
我后退一步,雪白的腳尖一點都不收,就這麼跟我半濕的衣衫一樣落在他眼里。
「奴這就放心了。也請殿下和娘娘放心,放一百二十個心,奴婢絕對對殿下沒有非分之想。」
太子的聲音第一次有些遲疑:「是嗎?」
12
我成了唯一確定的奶娘,另有四個只做備用。
太子也出了不少力。
太子妃長日無聊,越發驕縱,一日雷雨,她醒了,說害怕睡不著。
太子耐著性子哄了快一個時辰。
太子妃還是說睡不著。
那日,太子第一次發了脾氣:「如此,就起來吧。」
太子妃一下落淚,說太子如今變了,定是因為她如今胖了嫌棄她。
如此雞毛蒜皮的小事持續到太子妃快生前的一個月。
她總懷疑自己要生了,一會脹氣就會哎喲哎喲叫著整個太醫院的過去看。
一會又說自己似乎羊水破了,又要折騰備用的十個穩婆。
如此一日四五次,宮人們也是人,難免心里有了怨氣。
那時,按照我「計劃」的預產期,也差不多到時間。
太子記得這一茬,提前在乳娘院中為我準備了穩婆。
我們同時發作那一日。
太子陪著太子妃。
在她成功生產時,突然發現了他給我配置的穩婆。
太子當時愣了一下,折身來到乳母房。
我九死一生抱著那個孩子,旁邊兩個宮娥臉色慘白,嚇到快不會說話。
「是娘娘那邊知道這里有穩婆,叫所有穩婆都要去含春殿候著。」
太子說:「含春殿提前預備了三十個穩婆。」
宮女們不能說話,我極力說:「娘娘也是怕殿下擔心,總想穩妥一點,奴婢無事。」
他看著我:「這樣還叫無事?」
其實我只是看起來臉色白,唇色難看,這個孩子生得肯定比太子妃十斤大胖小子好生。
從懷孕開始,我控制飲食,堅持勞作,雖受了些罪,但這些罪,我都禁得住。
13
我成了皇太孫的乳母。
太子一日倒是三兩次來看孩子。
太子妃出月時,花枝招展了一番。
宮人回避,那晚上,太子卻仍舊沒有進她的寢殿。
太子妃氣得當場砸了珠釵。
她氣呼呼來找太子的時候,太子正在逗弄皇太孫。
我有些為難請太子回避說該喂養了。
將皇太孫從他手里抱過來。
這個孩子兩個眼睛之間長得極寬,看起來呆呆地,拿一朵花在他面前晃,他眼睛根本不懂看。
我在民間見過這樣的孩子,長大了也是個傻子。
我阿姐小時候據說也是個傻子。
撿我回去沒多久,她落了一次水,醒來才好的。
我抱著孩子回身到里側喂養,太子還沒走。
他說:「你身上有種香味,聞起來很安心。
」
我輕輕笑:「殿下說的可是奶味?」
太子沉默了一下,里面皇太孫吃得香甜。
屋子里很安靜。
太子的喉結滾了滾:「孤查過你宮外的身份,那個花匠是你入宮前成婚的,當時是得了重病沖喜,你如果不喜歡……孤可以幫你留下。」
「謝殿下。」我佯裝欣喜,「那殿下,奴婢以后想到御膳房,專為陛下烹飪做些小食。」
太子一愣,尚未說話,門從外面被踹開了。
太子妃走了進來。
「殿下日日在此,不知是為了皇孫還是為了喂養皇孫的?」
她滿身華富,珠光寶氣。
進來一瞬間,我整個人感覺呼吸一窒。
這個女人……正是我失蹤十多年的阿姐。
即使她早已改頭換面,明艷富貴,但是那張臉,和我阿娘四五分相似,卻是一點也騙不了人的!
可是,太子妃不是某個小侯爺家記養的庶女嗎?!
這是怎麼回事?
她又為什麼……要害死阿娘?
電光火石之間,前言后語,無數信息在我腦海交織。
太子曾說,他年少出宮走失,當時正是我阿娘被迫出宮,大概是他念舊難忘,找到機會出宮。
卻不妨迷路陷入危險,然后在荒郊偶遇了同樣離家的阿姐。
兩人在荒廟共度一日,也是在那時,阿姐身上熟悉的氣息安慰了他。
后來阿姐便是借著太子的幫助蓋頭換面。
最終成功入主東宮。
14
可是阿姐,為什麼要害死阿娘。
不,這不是我的阿姐。
我印象中的阿姐,雖然有些癡,但絕不是這樣的眼神。
她顯然不記得我這個曾經滿臉胎記的妹妹。
只是一臉哀怨眼淚汪汪看著太子。
「殿下難道忘了曾經對妾的承諾嗎?忘了妾怎麼用盡力氣在荒廟中救助殿下嗎?忘了我們一生一世一雙人的誓言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