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我在殿里整理花的時候,外面忽然安靜下來。
我沒回頭。
一個放慢腳步的身影緩緩走到我身后,龍涎香飄散逸開。
花房燒著炭火,我本來就穿得薄,那人的手按在我肩膀,比我的臉還要滾熱。
「不是讓這些事都叫別人做嗎?」
「想著陛下要來,這些花都是為陛下選的,喜歡嗎?」
天子的手順著那花枝落到我手腕。
我想要站起又被迫坐了下來,他從后圈著我。
一個濕漉漉的吻落在我后頸,然后慢慢向上,漸漸靠近耳垂。
我伸手擋住天子的親近。
「陛下,三個月工期快到,奴不得不要出宮了。」
天子的動作一頓。
我轉過頭,看著他因不悅冷起來的臉。
「陛下不要這樣兇啊。奴畢竟是成過親的,進宮的名冊是皇后過過目冊的。今日總管已經來通知過了。」我輕輕感傷,「那日御花園再遇,能得陛下憐愛,奴已是十分榮幸,怎敢再損陛下清譽?」
「不過,也許不用這樣快。」我眨了眨眼睛,「奴有身孕,聽聞太子妃有孕。若是能當選小皇孫的奶娘……」
天子一下追問:「幾月身孕?」
我笑:「不多不少。剛剛四月。」
天子有些失望。
若是四個月,自然不是天子的種。
但到底是幾個月,還得生下來才知道,不是嗎?
我撒嬌:「可以嗎?讓我做小皇孫的奶娘。這樣陛下南巡回來后,也能見到奴。」
「好。」
7
太子妃的身孕是皇宮頭頂大事。
連路過的鳥都要收攏翅膀屏氣飛。
太子大喜,六司都翻騰起來了。
皇孫的包被,禮品,小鞋子,衣服,百日的抓周禮品都準白起來。
當然最重要的便是奶娘。
預先要先選一百個,再慢慢挑選。
又因太醫建議,不要那種生完等著的,怕奶水久了不好。
最好是同期懷孕的女人。
從身段、體格、長相樣樣都看。
我不是宮女,但也是正經保薦進來的花娘。
且年紀小,又是頭胎。
懷孕的時間剛好在太子妃前一個月。
生下孩子就可以做乳娘。
條件是極好的。
我們這一百中再精挑選了二十,再由太子親自來選。
看到我時,他微微一愣,本走過去,又退回來隨手點了我。
我成了被選中的五個奶娘中最后一個。
太子一一細問過我們出身,喜好。
輪到我時,他鼻尖微微翕動問我:「用了什麼香料?」說完,似覺得突兀,立刻加了一句,「對孩子可有影響。」
我舉起手心給他看:「妾未曾用香料。」
雪白的手心,纖細的手指,猝不及防伸到他鼻尖,帶著極淡的奶香和花香。
——那種他兒時烙印里最熟悉的味道。
他微微一愣,還未細看,我又立刻全數收回。
8
第二日的晚上,我便請見太子。
他正為太子妃的害喜心疼,我自請獻湯得了召見。
陪了太子妃一晚上沒休息的太子,桌案上都是堆積的奏折。
他眼下一下烏青,伸手按著額頭問我是否真有良策。
我說家中曾有女醫,接著奉上阿娘曾研制的偏方,說我便是用這方子才會沒有一點不適。
春日宮中,薄炭未撤。
微醺的熱氣繚繞在鼻尖,我穿的不多。
太子抬眸看我,我只垂著眼睛,微松的領口恰到好處一點余白。
他飛快移開了目光。
「若有用,孤會賞你。」
我盈盈一拜:「謝殿下。
」
太子妃用了果然有用,太子心情大喜,回到殿中就問一直跪拜的我要什麼。
他背靠在椅背,抬頭看我,見我扭捏。
他眼里頓時帶著幾分了然審視和幾分意味不明。
我咬了咬唇,故意更加靦腆說,如果可以,我想以后到皇帝身邊服侍。
——哪怕一天就好。
然后我就安安心心出宮。
太子一下愣住。
「你心儀的……是陛下?可父皇如今已經不惑之年了啊——」
我慌忙跪下:「民婦不敢窺伺天顏,只是陛下天恩那日救了民婦,如有機會,只希望能有機會報答。」
話是這麼說,但我的臉越來越紅。
最后的聲音細如蚊吶,十足懷春少婦。
太子聲音帶了一分生硬,表示知道了,若是我以后表現好,他可以考慮。
我大喜謝過,頭也不回離開。
9
很快,太子妃也知道了我的心事,轉頭她就派人就賞了我一碟琉璃翡翠糕,說要我好好做事,以后自有機會,她會去跟太子說。
對太子妃來說,來個女人去找皇后的不痛快,就是她的痛快。
只要不窺伺太子,她樂見其成。
那翠色翡翠點心果然好吃,入口即化,就像阿娘說的那樣。
我一口一口吞下。
嗆得滿眼是淚。
又兩日,太子妃用了我的方子不再害喜,卻還是胃口不好。
太子來尋我,問我可有什麼好建議。
他站在花叢旁,看我帶著微微的薄汗,一點點修剪勝春分枝、病枝,細細給我描述太子妃的癥狀。
我修剪完了花,他啰啰嗦嗦的話也說完了。
我放下剪刀,取下攀膊,擦掉手心的汗,撥弄落到唇邊的碎發。
轉頭認真回答他的問題。
我說大概是貪涼積食。
得用按摩。
太子懵懵然抬眉:「怎麼按摩。」
我講了一次,他自然聽不懂我那些穴位術語。
于是,我伸手捏住了他的指尖,然后點起手指落在他手心大魚際內側,恰到好處的力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