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見了嗎阿福?做事不要沖動。這樣亂的時候,她們母女兩個怎麼敢出門?如果今天門打開了,娘和阿福都會遭殃的。」
我轉身埋在娘懷里,娘說得沒錯,翠姐姐是個壞人。
那麼好,那麼溫柔,肯跟阿福一起玩,給阿福零嘴兒的翠姐姐是個壞人!
「娘,人本來就是壞的,還是變壞的?」
傻子兩個字在我腦子里盤旋,有些模模糊糊的東西似乎在變得清晰,這大概就是張阿婆說的,人越長大眼睛就越厲害,能看透人心。
她可以罵我,但是不能罵我娘。
我討厭翠姐姐,討厭翠姐姐她娘,討厭她們一家。
「阿福,人心是復雜的,我們能做的就是保護好自己。」
不一會兒就有許多人陸陸續續來到我家門口,有人跪地磕頭,有人威脅破口大罵。
「原先翠丫頭說我還不信,看來這娘兒倆真有吃的!」
「可不是嘛!不如咱們直接……」
「噓,夜里再來,咱們人多。」
翠姐姐他們沒要到吃的,于是逢人便說我家還有吃的,在生死面前,人人面目可怖。
原本阿娘是打算讓我去睡地窖的,夜里可能不會太平。
卻沒想到晚飯時外頭突然亂了。
「快跑啊!山賊進來了!快跑!」
「縣令呢?官兵呢?縣令跑了!救命啊!」
「我的兒子!救救我兒子!我跟你們拼了!」
阿娘手一抖,叫我趕緊去地窖,自己飛快跑去把房門打開。
地窖關上的那一刻,光徹底熄滅了,我靠在阿娘懷里,死死握著那把拆豬刀。
阿娘的手捂在我的嘴巴上,不讓我發出一點聲音。
「媽的!這家也沒人,看來是跑了,哈哈哈,跑出去也是死。
」
「這家還有些吃的,全都帶走,你們再仔細搜搜還有沒有人。」
10
他們的動靜實在不小,我聽到家里的小罐子小瓷碗都被砸在了地上,家里的箱子柜子都被粗暴地掀開,我們家好像成了他們可以不顧一切尋寶的場所。
而我們就是他們要找的寶藏。
「你說這鎮子的人是不是傻?那縣令都跑了,還守著呢?」
「縣令是跑了,一個膽小如鼠的家伙,但是那縣丞沒跑啊,他一家老小都在,咱們進來的時候他還守在門口呢,被一槍刺了個透心涼。」
「嗐,那縣令能跑哪兒去?外頭早就亂了,出去也是個死。」
「你別說,這鎮子里還有不少姑娘呢,我可是好久沒碰女人了,嘿嘿嘿。」
「誰說不是呢,你說她們傻不傻,晚上還出來。剛剛他們抓住的那個小丫頭可真水靈,聽說是一家子呢,咱們快去,不然人都玩死了!」
兩個人似乎是走了,好一陣兒都沒了聲音。
我剛想說話,娘又把我的嘴巴捂上了。
這已經是我第二次待在地窖了,這次是和娘一起,和娘一起我就不怕了。
「看來是真的沒人,真不知道頭兒這麼謹慎干什麼,快走吧。」
那一天起,我和娘就住在了地窖。
眼前一直是黑漆漆一片,也不曉得外頭是白天還是晚上了。
想說話的時候,我和娘就只能趴在對方耳邊小聲地說。
地窖里不能點火煮飯,我們也不敢點蠟燭,生怕什麼時候就被人發現了。
一開始還能吃果子,吃糕餅,還有娘煮好的雞蛋。
之后我們又開始生吃蔫了的菜,有些苦澀無比,一咬下去,臉都能皺成一坨。
但是不吃不行,不吃會餓的。
娘腌的肉干直接吃很咸,撕下一小口就得吃一大口餅子,那餅子為了不放壞,沒用多少水,干干巴巴的,牙都要咬掉。
好在娘還炒了不少的面,香香的,面面的,偶爾能咬到芝麻,再喝上一小口水,就是很飽肚的一餐。
水囊里的水我們都是省著喝的,到后來就只能把嘴唇沾濕了。
我應該瘦了很多,摸著臉頰兩邊都沒肉了。
娘瘦得更厲害,我抱住她好像抱住一捆干柴。
那群人一直沒走,偶爾還會闖進我們家里拿走一些東西,他們大笑著,說著又抓住了多少人,又殺死了多少人。
地窖里的味道越來越難聞了,吃喝拉撒都在這里解決,干草、草木灰,還用上土都蓋不住味兒,但是我也習慣了。
我睜著眼睛,卻什麼都看不見,或許這就是瞎子的感受吧。
偶爾我會想起張阿婆,張阿婆一家還活著嗎?她腿腳不好,也不知道有沒有藏起來。她的寶貝小孫子是不是也餓瘦了?
我還會想起翠姐姐,那些山賊說抓住的人是翠姐姐一家嗎?可是他們家那麼厲害那麼壞,應該不是他們吧?
雖然翠姐姐很壞,但是我無比希望被抓住的人不是她。
那些平時提著刀賣肉的人呢,他們對著山賊也能提起刀嗎?也不對,他們只敢拿起刀來嚇唬買肉的客人。
還好小乞丐早就跑了,不然他可沒有地方躲,也沒有吃的藏起來,可能第一天就會被山賊殺掉。
但是這些沒人能給我們答案,我只能窩在娘的懷里,一遍一遍摸著小金鎖。
娘說了,戴上長命鎖就會平平安安的,希望我們都能平平安安的。
11
已經連續好多天上頭都沒有聲音了,娘偷偷打開了地窖,刺眼的陽光迅速在黑暗之中占據了地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