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任夫人攥著我上前,說:「歲喜是找回來了,可她已為人婦,如何還能與徐家結親。」
「所以才要來退婚。」徐凌懷說。
任瑾英冷冷地笑道:「歲歡確實不是相府的血脈,可退得這樣干脆,當真不是因為心里已經另許了別人嗎?」
徐凌懷沉默了一會,才說:「與這個無關。」
他離開之前,朝我瞥了一眼,腳步忽然頓住,打量著我說:「你有些面熟。」
他的話印證了我心里的猜測。
我抬手比劃了一下,說:「你從前上山打獵時,傷了我養的兔子。」
徐凌懷那時以為是野兔,其實是從我家中獸舍里溜出去的。
徐凌懷賠了些錢銀給我和趙子松。
他出手大方,又有一張我在山野村間從未見過的好皮囊,所以我對這人記憶頗深。
徐凌懷問我:「你和趙大哥還好嗎?」
不等我回答,任夫人立刻說:「歲喜的丈夫,也就是相府二姑爺,姓李。」
徐凌懷微怔,他看了看我,目光下落到隆起的小腹,沒再說什麼。
9
徐凌懷離開之后,丞相愁容未減,說:「歲歡是心悅徐家這位的,這下不知道要鬧成什麼樣了。」
任瑾英:「他對歲歡向來只有妹妹的情分罷了,也就是歲歡自己看不出來,現如今是終于讓他找到由頭退婚了。」
任夫人冷哼一聲,說:「退就退吧,徐家的榮華本就來路不正」
我有些疑惑。
他們解釋道,徐家現在所受的盛寵,都是靠徐凌懷父親賣掉親女兒得來的。
當年,我朝和金水一族協商停戰事宜,金水要求朝廷派公主和親。
朝廷不舍得派皇族的女子去受罪,有意挑世家女冊封公主。
就在這時,徐凌懷父親主動站出來,將長女,也就是徐凌懷的姐姐推了出去。
自從之后,徐凌懷父親平步青云。
10
我回房里的時候,李莽也回來了,同我說隔得遠遠地就聽見了任歲歡的哭聲。
我說:「那徐公子的心眼還真直,只認親生的女兒,但歲歡被養在相府多年,和親女兒也沒什麼兩樣的。」
李莽搖頭,說:「我不同意,我覺得那姓徐的做得對,血脈這事,是就是,不是就不是。」
門口突然傳來一聲低咳聲。
李莽看出去,立刻站了起來,喊道:「大哥。」
是任瑾英來了。
任瑾英看著李莽,說:「我和歲喜說會話。」
李莽很自覺地就出去了。
任瑾英的眼神落到我身上,說:「剛才聽見你們夫婦倆在議論歲歡的事。」
我連忙說:「我們沒說她壞話,要是有,那說的徐家公子。」
任瑾英笑了笑,說:「你別緊張,我來也是為了和你說歲歡的事。」
「嗯?」
「那孩子這兩日情緒很糟糕,連爹娘去哄也不管用,只怕這口氣不知道要出到幾時,她要是一時被蒙了心對你口出怨言,你也別吝嗇管教她,你年長她些。」
「這簡單,餓上兩頓就老實了。」
任瑾英一怔,陷入了沉思,說:「倒也沒這樣管教過。」
我也愣了愣神,不知道剛才是不是話說多了。
任瑾英忽然說:「但是,好像可以試試。」
啊?
過了一會,我才想起來問:「歲歡的怨言,是不是和我有關。」
「相府這些年一直派人尋你,找著是早晚的事,由不得她。」
我猶豫了一下,說:「能認回親爹娘是幸事,但其實我也未必要回來,這樣對兩邊都好。」
「好什麼好?」
任瑾英的語氣忽然凝上了冰霜,「你還嫌自己不夠落魄嗎?要是不接回來,再有難時,你還要再把自己典當去為人妻為人母嗎!」
任瑾英的臉色,染上了從未有過的犀利。
我不知是被嚇到,還是因他話里的鄙夷而感到無措,肚子突然隱隱作疼起來。
任瑾英發覺我動了胎氣,有些慌了,他伸手拉著我:「歲喜!」
我無力地說:「去醫館……」
「我讓大夫過來。」
「不,去醫館,趙子松待著的那個……」
任瑾英頓時明白過來我的小心思,但狀況緊急,他只能依著我。
11
喝了安胎藥之后,我去看趙子松。
他臉上有了些血色,不似從前灰白。
他半躺著,抬起右手,劃動兩指比劃著,說:「我今日可以走幾步了。」
我強忍眼淚,說:「太好了。」
任瑾英這時說:「天黑了,我們該回去了。」
趙子松也開始催促我。
我扶著任瑾英,一步三回頭地走了出去。
回去的路上,任瑾英突然停下腳步,目光遙遙地望向不遠處的一條河。
河上有一艘精巧的船舫,而徐凌懷就在上面。
徐凌懷并不是獨身一人,有位櫻唇瓊鼻的美貌女子正拈起一枚葡萄,嬌笑著往他嘴里送。
二人舉手投足間,十分親昵。
任瑾英遲疑道:「怎麼會是雪漣公主?」
任瑾英口中的公主,我竟聽過。
像我這樣的村婦,也知道雪漣公主是當今皇帝最寵愛的孩子,據說除了不能為她摘星取月,其余能給的恩寵,都給了。
任瑾英只震驚了一瞬,就緩過神來,說:「算了,做公主的駙馬比作相府女婿,要威風得多。」
他收回目光,帶著我繼續往相府的方向走。
天黑之后,路上已經沒什麼人了,但在我們的腳步聲里,一頓疾速的馬蹄聲轟然傳來。
幸好任瑾英提著燈,能看清正在駕過來的馬,及時將我拉開了,否則后果不堪設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