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嫁人之后,過得落魄。
夫家將我典當出去,為另一戶人家傳宗接代。
孕四月時,門前突然烏泱泱來了一波人,要將我帶走。
只因他們說我是流落在外的相府真千金。
1
我被帶到相府時,我腹中孩子的爹也一并被帶來了。
他叫李莽,我們被發現之前,他正準備去給我抓雞吃。
結果,丞相府的人馬一到,我們倒像是雞崽子一樣被拎走了。
雍容華貴的丞相夫人支著婆娑的淚眼將我從頭打量到腳。
她先是抓著我的手腕看胎記,連聲說「真是我的孩子」,又慈愛地看向我微隆起的小腹,說,「能平安地長到為人婦的年紀,是好事。」
接著,丞相夫人看向我身旁的男子,問:「這位就是姑爺?既已成婚,相府定是認你的,以后就和我女兒一起住進來……」
「不行,」李莽連忙搖頭,「我不是什麼姑爺。」
丞相夫人露出了疑惑的神色:「她懷的身孕不是你的?」
「是,」李莽咬了咬牙,說,「但你們的姑爺另有其人,至于她跟我,只是有層典契的關系在,等孩子生出來,咱倆就不在一塊過日子了」
我主動開口:「我是他典來的媳婦。」
此話一出,整個相府,從夫人到小姐公子,再到奴仆們,都露出了震驚的神情。
2
但這沒什麼好瞞的。
我確實是被李莽典來生育兒女的。
但在這之前,李莽是娶過媳婦的。
別看他一副書生樣,但能砍大刀上戰場。也正因為這樣,常年不著家,所以媳婦跟人跑了。
不僅這樣,親戚還趁他不在時,把他的田地也給吞了大半,只留下零星的一兩塊。
所以,李莽就變成了個窮光棍。
但總歸是個身子硬朗的,所以也有姑娘青睞。
結果一聽說他是犯了很嚴重的軍規才被人從兵營里趕出來的,又都跑了。
嬸子大娘們建議他,典個婦人回來,留個后就算了。
于是,李莽把僅剩的土地賣了,用賣地的錢換來一張典契。
上面白紙黑字寫著,我和李莽須做兩年的夫妻,兩年下來,要是生了娃娃,就留給李莽,要是生不下來,那得認命。
換來的錢銀,立馬有了用處。
這是用來救命的。
之前,我和丈夫趙子松一塊上山的時候,碰見了狼,他為了護著我,和狼纏斗,最后左腿被撕咬到露出骨頭。
無論我們用了多少種偏方,都攔不住傷口的反復潰爛,直至變成腐肉。
趙子松疼得三天沒合眼,整個人形容枯槁。
趙子松老娘見他難熬,狠心掏出耗子藥,準備娘倆一塊死。
而我也已經下定了決心,說我有辦法。
大夫肯定是要請的,至于請大夫的銀子,我弄來就是了。
這弄錢的法子一點都不罕見,這是多年傳下來的門路了,大家也都見慣不怪的。
都已經嫁過一次人了,再嫁一次,沒什麼好害羞的。
錢銀送來的當晚,典契也來了。
須得由趙子松畫押。
我印紅了他的指頭,支著他的手往紙上用力一按。
趙子松斷續地嗚咽著,痛苦的眼神滲映在粗糙的草紙上。
我沒有多說什麼,收拾包袱去了李莽家。
嫁過去兩個月,我就懷上了。
有孕四月時,門前來了一群人,說我是相府流落在外的千金,要將我帶走。
相府,千金,無論哪個詞都對我很遙遠。
可他們煞有其事的模樣,倒真讓我蒙住了。
按照他們的說法,我是四歲時走丟的,走丟之前,是相府的二小姐,叫任歲喜。
頭上還有一位兄長,叫任瑾英。
而在我走丟之后,相府又抱來了個女兒,對外說這是我。
在我回來之后,她改名為任歲歡。
在我說完典妻的事之后,任歲歡蔥白的手指緊捏著手帕,捂著了微張的嘴巴,卻忍不住說:「怎能如此,忠貞呢?臉面呢?全然不顧了嗎?」
任歲歡說完的時候,我有些呆,不知道該回答些什麼,只木然地盯著她的手看,滑嫩柔膩,一眼看出嬌養過的痕跡。
忽然,一直沉默的任瑾英開了口,嚴厲地對任歲歡說:「不許放肆。」
任歲歡立刻認栽,躲到任夫人身后,說:「娘,歲歡不該多嘴。」
任夫人拍了拍她的手臂,再看向我和李莽,堅持道:「把姑爺帶去準備好的廂房,歲喜,你留下,和娘說會話。」
李莽警惕地說:「我還是回到莊子里去吧。」
任夫人面色一凜:「你妻兒都在這,你要到哪去?」
李莽訕訕道:「好,好,我留下。」
3
結果,李莽沒有回廂房里待著,任夫人獨把我們兩個留在了堂中。
她嚴肅地說:「如今有兩個法子,第一,趁著月份還小,把胎兒拿掉,你們兩個,以后什麼關系也沒有。」
李莽一聽,有些著急了,他反駁道:「典契清楚明白寫著,歲喜要和我當七百日的夫妻,現在才兩百日不到,怎麼能就這樣算了?」
任夫人不滿地瞪了他一眼,轉而對我說:「第二,和你原來的丈夫徹底離了,從今以后,你和李莽也不用什麼典契了,你就安生跟著他。
」
我猛地搖頭:「休夫的事我干不來。」
任夫人激動道:「難道相府就能有個典肚子的女兒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