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發覺時瘋馬已不過數步距離。
離我極近的阮嬌嬌亦瞪圓雙眼,軟了雙腿。
與此同時,數道人影齊齊奔赴過來。
日光陡然一暗,容嶼直身徑自擋在我身前。
倉皇跑來的林鶴遠將我緊緊箍進懷里。
再一看,狂奔的馬匹轟然倒地。
手執長劍的顧瑾舟悍勇地斬下馬頭,俊臉染血,瞳色猩紅。
而癱軟在地的阮嬌嬌被五皇子救下,花容失色。
我很慢地眨了下眼。
這什麼情況?反派救了我?
正派也救我?路人小將軍還救我?
08
當天晚上,我就做了個夢。
夢里,身量已徹底長開的容嶼桃花雙眸含情,艷色絕世,樣貌到底是有了改變,從美貌雋秀的少年變成眼前這個成熟的、邪氣俊美的年輕男人。
我坐在容嶼腿上,耳鬢廝磨,他殷紅的唇貼著我耳畔,語聲含笑。
「公主的騎術可還佼佼?」
我震驚極了。
可一掙扎,便察覺足踝沉沉,視線所及竟是一條雕著鳳凰的金質鏈條。
另一端,在容嶼手上。
他饒有興致地把玩著,語氣曖昧又輕浮。
「還跑嗎,我的……主人?」
我的心怦怦直跳。
嚇得。
至此畫面一轉。
夢境主角成了林鶴遠。
林鶴遠坐在榻邊,單只穿著輕薄寢衣,濃墨似的長發披散,低垂著臉輕吻我鼻尖。
君子端方,連親吻都帶著股小心敬慎的溫柔。
還是他好,沒先前的容嶼嚇人。
我正要開口說話。
那冰清水潔的指腹覆上我的唇,輕輕按壓。
林鶴遠眸色醉人,光風霽月,極具欺騙性。
倘若不是一動,就能聽見我腳踝上的鈴鐺清響。
他的大掌攥住了我的踝骨,拇指撥動,玉色的搖鈴清脆作響。
「系上鈴鐺,公主去到何處,我都能找到。」
隨后我被林鶴遠攔腰抱起,他眼底的偏執濃郁得令人心驚。
夢境戛然而止。
我滿身冷汗地醒來,欲哭無淚。
一整夜輾轉反側,是怎麼都睡不著了。
只好惡狠狠地喚出系統,要它給個解釋。
系統同樣對夢境內容摸不著頭腦,把起因歸結于我強取豪奪看多了。
就算真會被強取豪奪,那時我都被反派大卸八塊了,恐怕不好找齊。
「……」
我讓它滾了。
一宿折騰,感覺饑腸轆轆,我索性起身找些吃的。
推開門,晨光熹微,烏發黑眸的少年靜靜站在廊外海棠樹下,澆灌清水。
論噩夢驚醒之后,見到的第一個人就是夢中主角有多魂驚膽顫。
我強顏歡笑,沒話找話地同容嶼搭話。
「昨日的糕點是在哪家鋪子買的?蠻合本宮口味。」
他立在石階下,乖覺地抬起頭來。
「回公主,是奴做的。」
原來如此,我點了點頭,驀地反應過來容嶼的話。
會御馬,會栽花,會做點心,還會殺人,還有什麼是反派不會的!
那片懸在頭頂的死亡陰影愈發沉重了。
我心思沉沉。
但人只要決心擺爛,一切困難都會迎刃而解。
我在這兒好吃好喝、享盡榮華地快活幾年,不比在原世界打工 996 舒服多了?
事已至此,吃飯要緊。
我讓容嶼到小廚房去叫人送上早點。
負責我一日中清晨飲食的阮嬌嬌這會兒卻不在。
想來是跟五皇子搭上了,在府外約會。
容嶼離開公主府,為五皇子效力的日子也近了。
雞絲餛飩、清炒菇片、涼拌云耳和蜜汁糖藕,還有一小碟飯后用的金絲豆沙卷。
容嶼把我的口味拿捏得很準。
反正一人吃不完滿桌的菜,我擺擺手讓他一并坐下了吃早飯。
容嶼猶豫了下,溫順地在我手邊落座。
待我停筷,方才收拾起桌上的殘羹剩飯。
他吃得很快,姿態得體,筷子卻片刻沒有停下來過,將盤中的菜肴吃得干干凈凈。
再抬眼看向我時的目光,充滿邀寵討夸的意味。
連之前周身縈繞的厭世與陰戾,也都消失得無影蹤,儼然是清朗少年模樣。
乖巧得出奇。
09
我試著找了找那日丟失的金鏈,沒找著,作罷。
只是叫人又打造了幾根,偷偷藏在床榻下,方便隨時取用。
當然是跑路時用。
日子平平靜靜地過著,我和林鶴遠完婚的日子未定,他時常尋些珍奇的玩意兒送到公主府來。
不得不說,真是個居家必備好男人。
我不再喚容嶼到房間里進行人體深入探索,還請了京中要價最高的武夫子和學識最好的學堂先生,到府上教習容嶼。
盡管我知道他曾經也是書香人家中傾心栽培的公子,學問定然不會差。
待他到五皇子身邊,假以時日,朝廷里就會出現一個輔佐五皇子奪嫡,力挽狂瀾的奇才。
深情男二,可真是把臟活累活全都干了。
男女主只管專心談戀愛,直看得我嫉妒。
為了確保容嶼這株根正苗紅的小樹苗,此時還沒對我生出殺心,我頻繁地把他叫到跟前,要他做思想匯報。
譬如今日跟夫子學了什麼招式,又和先生讀了什麼書,飯吃了幾碗,衣裳夠不夠穿。
見縫插針地套話。
每次都得到他溫恭謙遜的答話。
看來銀子沒白花出去,教育工作任重而道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