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就是天上的太陽,就應該這般張揚,小姐就應該拿鼻子看人,小姐就應該這樣驕傲得像鳳凰。
天上地下,小姐最大。
小姐要打我,也只能是我做得不好,小姐罵我,那肯定是我惹惱了小姐。
但小姐沒有打我,也從不苛刻我,小姐沒有那些磋磨人的手段。
小姐是世上最好的小姐。
我心里頭難受極了,哇一下哭了出來。
小姐很是意外:「翠翠,你……」
我徑直抱住了她,眼淚汪汪:「小姐,您就是奴婢如廁時必須用的手紙,小姐最最重要,小姐天下第一。」
「……滾!」
小姐冷笑一聲,掙脫開我,指著門讓我滾蛋。
我很是委屈,但也最是聽話,于是兩步并作一步,也不回頭:「好嘞。」
「滾回來!」
我聞言雀躍無比,蹦蹦跳跳:「好嘞!」
13
崔寶禎是個忒不要臉皮的主兒。
上次那般得罪了我家小姐,甫一休沐,竟還敢踏進逐春院。
我站在外頭攔下崔寶禎,他卻睨我一眼,罵我:「蠢材,我是二公子。」
我當然知道是二公子,但我最恨旁人欺負小姐。
于是輕哼了一聲,擋得卻更嚴實,擺出和他不死不休的樣子。
平嬤嬤眼尖,發現了崔寶禎,忙趕了過來,不問是非斥了我一通。
又諂媚地對崔寶禎笑了笑:「這丫頭年紀小,不懂事,還望二公子海量。」
轉向我時又是兇巴巴的模樣:「還不快讓二公子進去!」
我是小姐口中的倔驢,怎可能輕易給他讓路,于是拖長聲音以示反抗:「我——不!」
崔寶禎氣極,作勢要拿扇子敲我,我梗著脖子一副不怕死的模樣。
小姐卻在里頭聽見了動靜:「翠翠,怎麼了?」
我冷冷地回道:「小姐,是那個給老爺告狀的人來了。」
小姐凝滯了片刻,有些遲疑:「……崔寶禎?」
「是。」
小姐默然一會兒,又道:「讓他進來吧。」
「哦。」
我蔫了,心不甘情不愿地給崔寶禎讓了路。
卻見他笑得燦爛,得意洋洋朝我哼了哼。
活脫脫小人得志的模樣。
我在心里啐,呸,孔雀開屏呢!
也不知道崔寶禎對小姐說了什麼,竟讓小姐對他重展笑顏。
等我進去奉茶時,那廝還一口一個阿姊地喊。
待看見了我,崔寶禎竟在小姐面前參我一本:「阿姊,你這奴才實在是蠢,看見我還不讓我進門。」
小姐卻直接冷了臉,指著門:「出去。」
崔寶禎直接跳起了腳:「阿姊,她是奴才,我教訓她怎麼了!」
小姐很不耐煩:「翠翠是本小姐的人,你敢教訓她,仔細我扒了你的皮!」
崔寶禎登時不敢再說話,惱恨地看了我一眼,快步奪門而出,卻不忘嚷一句:「別忘了,乞巧那天在鴻音樓見,我把你的蕭懷晟叫來——」
「知道了!」
本被小姐感動的我,忽聽見了蕭懷晟三字,頓時警鈴大作。
我小心翼翼地覷了覷小姐,不料卻被小姐發現。
小姐一震桌子,氣勢十足:「怎的,本小姐臉上有花啊!崔寶禎再怎麼樣都是府中二公子,你得避讓他三分。」
我佯裝被嚇到,唯唯諾諾應了是。
但小姐實在不會嚇人,要嚇人就應該直接上手,像張婆子一樣,拿針扎,拿藤條打,那時我渾身都是傷,沒有一塊好肉。
笨蛋小姐,連唬人都不會。
我又想哭,但剛一吸鼻子,小姐就放柔了聲音安慰我:「好啦好啦,本小姐也不是要罵你,我知道你是為我好,但他是我弟弟呀。
」
小姐傻,真以為我挨不了罵。
我緩了好一陣子才問:「小姐,您真要去鴻音樓嗎?」
小姐「嗯」了一聲,有些憧憬:「還沒見過蕭懷晟什麼模樣,若他生得歪瓜裂棗,本小姐嫁過去豈不是委屈?」
又過了片刻,小姐又自言自語道:「罷了,本小姐容貌天下第一,蕭懷晟天潢貴胄,有權有勢,本小姐嫁了也不虧。」
我卻半點都笑不出來,慢慢才說了一句:「小姐,您一定覓得良婿,美滿一生。」
14
天狩二十八年,乞巧。
小紫害了病,小姐特許她好生休息。
我已許久沒見到金珠,不知道她從哪聽來了我和小姐要出門的消息,竟是直直地跪在小姐面前。
金珠梨花帶雨,我見猶憐。
「小姐……奴婢生辰就在七月七,請允許奴婢和您一道出門。」
我正在為小姐描妝,無心掌她的嘴,小姐約莫不想在這大好的日子壞了心情,于是輕輕「嗯」了一聲,以示同意。
金珠這才止住了淚,起了身徑直出去。
我往后瞥了一眼,見金珠身段弱柳扶風般,纖細裊娜,不禁嗤了聲,原來是這麼個騷浪賤蹄子,難怪蕭懷晟會和她茍合。
小姐從鸞鏡里窺見我的神色,有心緩和我和金珠的關系:「翠翠,其實金珠是個聰明的。」
我斂下了眉,不再露出端倪:「是……」
小姐極美,不搽胭脂時已是丹唇素齒,烏發蛾眉,敷粉后腮暈潮紅,嬌俏得如桃李春風面。
玉身著緋衣,艷麗得不像話。
我站在小姐身后,不由驚嘆:「小姐當真是天底下最美的小姐。」
金珠勉強笑了笑,也道:「小姐天生容色過人。」
小姐笑笑不語,攜我和金珠一道出門。
因是乞巧的緣故,本就繁華的長街更加熱鬧,處處懸燈結彩,火樹銀花如天上星子,輝煌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