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冬蕊點點頭,「哦,我家小姐有個皇后姐姐,難不成蓉姨娘也有?英姨娘也有?
「她們吃的穿的可不比我家小姐差,也就只有你,過得連個最低賤的馬夫都不如,還擱這兒感動呢!」
「你都被他碾進泥里了,你還舔舔他的鞋底,說感謝恩賜!
「我看你比街上癡傻兒還要蠢上千倍百倍!」
眼看冬蕊言語越發無狀,我出言阻攔,喝令她退下。
蘇芷柔被說得木然呆住,過了許久才回神,伏倒在地號啕大哭。
我起身上前,俯視幾近崩潰的她。
「對了,我查到了件事,想必妹妹也很感興趣。」
「據我所知,蘇郡守當初落罪,最關鍵的一條罪證可是宣平侯府呈上去的。」
她茫然地抬眼看我,眸光死寂一片。
「不……不可能。」
「軒哥哥怎麼會背叛我呢?怎麼會害得我家破人亡呢?我們……我們明明……」
我冷哼一聲,抬頭望向虛空。
「怎麼不會?把你踢開,才能跟皇后的娘家結親。」
「然后再假裝好意將你收留,賢妻美妾,一箭雙雕,豈不妙哉?」
說完,便轉身欲離去。
可突然聽到「咚」的一聲,蘇芷柔在我身后重重磕了個頭。
然后撐起身子,膝行到我面前,跪在我的腳下。
血液混著淚水緩緩流下,她雙目鮮紅,眼神悲愴絕望,慘然一笑。
「夫人,求您疼我。」
18
胎兒已滿四個月。
眼看小腹慢慢隆起,我自知不能再瞞了,便主動去尋了袁少軒。
他聽聞我有身孕后,先是一怔,再是嘴角強勾起一抹笑。
「這,這可真是大喜事啊!」
我故作對他眼中的憂慮不察,輕撫小腹,徑自笑得滿足。
「是呢,婆母總是催著要『小世子』,這下可真的來了。
」
聽到「小世子」三個字,他的眉心又是一跳。
他不想侯府落到不愛女人所生的孩子手中。
「云娘怎知是男孩呢?無論男孩女孩我都喜歡。」
「妾身也是這樣想的,這有了孩子方知父母苦心,所以近幾日頗想母親。
「恰逢年關已過,府中無事,夫君可允了我回娘家暫住些時日?」
他自知無法拒絕,只得應好。
回到太傅府,得到母親照應,我終于松了口氣,正式過上了安心養胎的生活。
我這邊風平浪靜,可侯府卻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臨行前,我借口袁少軒身邊缺人照顧,將蘇芷柔放了出來。
袁少軒自然答應。
久別勝新婚,加上蘇芷柔曲意逢迎,兩人過得那叫一個如膠似漆。
蘇芷柔也不再執著白衣,嫩黃淺綠,藕粉杏紅,什麼衣飾鮮亮穿什麼。
用上我特地送她的胭脂水粉,盛裝打扮起來,讓「真愛」她的袁少軒簡直移不開眼。
再就是方語蓉的孩子還是沒了。
雖然她在我的提醒下,早已沒再佩戴香囊,可因她的身子,胎兒到底沒留住。
剩下的紫英怕遇到前主子尷尬,也事事回避,不與爭鋒。
一時之間,蘇芷柔獨享袁少軒的恩寵。
每當下人來匯報侯府近況的時候,最后總會有一句。
「那香柔姨娘一直燃著,侯爺很是喜歡。」
19
過了一段時日,見我還未回侯府。
袁少軒便來催過我幾次。
但既然我出來了,豈會再回到惡狼身側?
他見叫不動我,便又派了蘇芷柔來。
她并未請我回去,而是低眉順眼地說著府內近況,這與我得知的大差不差。
聊了沒幾句,便說到那香。
我將旁逸斜出的花枝咔嚓一聲剪掉,漫不經心地提醒她:
「你自己別忘了按時吃解藥。」
她從牙縫里蹦出一句話,「我死里逃生,仇還沒報,自然是惜命的。」
我輕瞥了她一眼,長進得倒是挺快。
果然天真熬不過苦難。
言到最后,蘇芷柔呈上一枚眼熟的香囊。
「這是侯爺命妾特地來送給夫人的。
「侯爺說,此物猶如他的心,望夫人日日隨身佩戴,時時不要忘卻他對您的情誼。」
心頭強烈的恨意再次涌上,我攥緊拳頭。
又來了。
他再一次舉起了屠刀。
見我不語,蘇芷柔反常地也沒再多言,「信物送到,那妾身就告辭了。」
我輕嗯一聲,沒挽留。
可她行至門檻處,突然轉身撲通跪下,低著頭什麼都沒說。
良久,才咬了咬牙,下定決心道:
「夫人,這個香囊您不能帶。」
我笑了笑,「我知道。」
她猛然抬頭,撞入我洞悉一切的眸中。
「您都知道了?」
我將香囊扔進火盆,任由火舌將那精致刺繡所吞噬。
「那香既然侯爺喜歡,就多點一炷吧。」
煙霧騰然而起,我垂下了眸子。
到時候了。
孩子還有幾個月就要出生,到時可不能讓他背上「克父」的罪名。
20
初夏將至之際,年紀輕輕的宣平侯卻猝然離世。
經太醫檢驗后判定,是死于「馬上風」。
死在他最愛的女人身上,死在他們最濃情蜜意的時刻。
我回侯府主持大局。
率先回去的冬蕊見到我,趕緊上來攙扶,低聲在我耳邊交代。
「都處理干凈了。」
我微不可聞地點點頭,緊接著號哭一聲,護著大肚子撲倒在棺木前。
「侯爺!你怎麼就這麼走了!可憐我和腹中胎兒,從今以后可該怎麼過啊!」
哭得椎心泣血,觸目驚心。
旁人看了私下議論更甚,說宣平侯剛成婚一年就死在了小妾的肚皮上,看起來像是梁上君子,背地里竟是個好女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