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大人,事情已經明了,莫要讓靖國公府寒心。」
知州嚇得冷汗津津,連忙稱「是」,險些摔了驚堂木:
「張氏偷盜財物,數目巨大,即刻行刑五十大板。蘇平虐待長女,德行有虧,即刻入獄革職查辦!」
繼母哀號一聲,嚇得暈死過去,父親惡狠狠地瞪著我,眼神像淬了毒。
「真后悔生了你!」
我盈盈一笑:「爹爹后悔了?可怎麼辦呢,這就是你的報應。」
從衙門出來,凈語抱住我號啕大哭。
「太好了,終于狠狠治了這兩個老癟三!」
「凈語乖。」哄著哄著,我也流了眼淚,「我就說你能做到的。」
昨夜,我從小窗塞出去十枚金錠,讓凈語趁亂放到繼母的匣子里,再去衙門找人抓賊。
等她走后我點燃了帷帳。
火舌蔓延,燒紅了天際。
蘇府的下人連忙把我從屋里扶了出來。
見到天空的那一刻,我知道我得救了。
16
剛止住眼淚,隋度就走到我身邊。
他眼梢含笑:「還好提前返程了,要不然怎麼為你作證。」
不知為何,我心里涌上一股無名之火。
「金陵亂花迷人眼,難為小公爺還肯回來。」
隋度有些困惑:「我是不是哪里做錯了?」
我很硬氣地撇過臉,徑直走開。
凈語的聲音從身后傳來——
「再打我姐的主意,小心我拿剪刀把你閹了!」
經此一事,蘇府是住不下去了,我找了一輛牛車,把值錢的家當一股腦拉到師父家。
本該云游四海的師父,竟然在院子里曬太陽。
「師父您不是在北海游歷嗎?怎麼回來了?」
「為師沒錢了。」
見牛車上塞滿了大包小包,師父喜出望外:「你這孩子怪有孝心,知道為師回來,帶這麼多見面禮。
」
我訕訕一笑:「如果我說我是來投奔您的,您會收留我嗎?」
師父指著凈語道:「家里只有一張床,有她沒你,有你沒她。」
深夜,我躺在屋檐上看月亮。
三碗雕花酒進肚,還真有些醉了。
因為我看見了隋度。
他眸光瀲滟,還是那樣翩若驚鴻,卻也十分討厭。
不僅奪走我手中的酒樽,還追問我氣惱的緣由。
一提這事我就火大。
本想狠狠推開他,奈何小公爺體魄甚強,我不但撼動不了,反而向后仰去。
隋度一把攬住我的腰,拉到他懷中坐下。
陌生的味道撲面而來,摻著酒氣,溫熱又曖昧。
我燒紅了耳朵,掙扎著想要起身,可他吐出的氣息縈繞在頸間,讓人心緒全亂。
「你……你先放開我!」
隋度輕輕笑出聲:「蘇蘇,你不告訴我緣由,我怎麼可能放開呢?」
說罷,他低頭吻住我的眼睛。
他親得極有章法,由上至下,不疾不徐。
將要落到嘴角的時候,我再也克制不住眼淚。
「不要,你臟!」
我哽咽道:「你親侯府小姐就是了,干嘛還要親我。」
隋度一頭霧水:「什麼侯府小姐?」
我哭得上氣不接下氣:「你還裝,我都聽張麻桿說了,靖國公府和忠勇侯府定了娃娃親,你這次去金陵就是去見侯府小姐的。」
他先是一愣,然后像是猜到了什麼,彎了彎眼睛。
「蘇蘇,你聽我解釋。」
兩家確實訂過娃娃親,并交換了生辰貼。
十年前靖國公戰死沙場,留下一家孤兒寡母,忠勇侯有些勢利,不再提及婚約之事。
兩家都默認這樁婚事黃了。
直到隋度軍功加身,愈來愈得圣上賞識,忠勇侯舊事重提,想要再續兒女姻緣。
小公爺自是不應允。
立刻動身金陵,將生辰貼換了回來。
「原來是這樣。」我臉頰滾燙,不敢再看他,「是我錯怪你了。」
「蘇蘇。」
他把這兩個字念得格外繾綣。
「此時此刻,你覺得這件事還重要嗎?」
我還沒反應過來,師父就和凈語就從屋里鉆出來。
「那個,我們去山上散個步,大概兩三個時辰才會回來,你們慢慢來不著急……」
17
三個月后,我嫁給了隋度。
可我還在做媒人。
少不經事時,我曾把樓予當作唯一的依仗,一場史書無名的戰爭,丟了他的性命,毀了我的希望。
世事無常,依靠別人是走不通的。
最大的依仗只有自己。
凈語很是不解:「既然成了親也要出去賺錢,那還不如不成親,用賺來的錢多耍幾個男人多爽啊。」
我一愣,竟然覺得她說得有理。
隋度從兵營回來,正巧聽到這番高談闊論。
他慢悠悠地呷了一口茶:「小姨子上次小考得了榜尾,是誰幫你瞞了過去,可還記得?」
凈語撒腿就跑:「姐夫你是不是人!竟然出賣我!」
在院子里找了一圈都找不到她,我悻悻而歸,卻見小公爺端坐在一旁翻書,好不悠閑。
「隋度你還是不是人!竟然和凈語沆瀣一氣!」
我氣急攻心,一把奪過他的書,卻見冊子上畫著風流男女,極為香艷。
隋度沉沉笑道:「為夫是不是人,今晚不就知道了。」
(正文完)
番外·隋度
隋度第一次見到蘇凈識,是在巡鹽御史府。
他本是來找府中公子賽馬的。
遠遠的,竟看見有個小姑娘跪在門前,渾身濕漉,好不狼狽。
他想,這應該是府上犯了事的丫頭。
可走到門前,卻聽見門仆稱她「表小姐」。
他不由得多看幾眼。
這是個很好看的姑娘,八九歲,眼睫顫顫垂著,像是蒙了一層霧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