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焦躁難安,提起裙擺就往黑霧最濃的處跑去。
我知道自己不過一介凡人,此番去尋他未必就會有好結果,但若是不去看一看,我怕是一輩子都無法心安。
跌跌撞撞來到濃霧處,竟是一個漆黑不見底的山洞。
山洞里層層霧氣散出,看不真切里面的情形。
我喊了幾聲「亓澍」都未有回應,咬了咬牙,便準備跨進洞去。
可腳還沒踏上去,便被一股大力扯了出來,一道清朗的嗓音在身后響起:
「別去,你現在進去必死無疑。」
21
我轉頭向后望去,竟見一對相貌驚為天人的男女,手挽著手站在我身后。
男子雪色短發,耳上垂著個紅寶石耳墜,看上去妖冶至極;女子發髻高聳,膚白勝雪,一笑一顰皆是溫柔。
這二人只站在那便已令人不敢直視,絲毫不輸于亓澍那逆天的顏值。
白發的男子率先開口:
「你便是拿下了亓澍的凡人女子?他是饕餮,誕生于世間的貪婪和欲望,口腹之欲極盛,能吞噬天下一切。每隔一段時間,他都會因吞下太多惡念而神魂不穩,需要閉關調節,恢復心智。而上一個閉關的周期,因他感知到你危在旦夕,便趕去救了你,從而耽誤了化去身上惡念的契機。如今他身上所載有的惡念和貪欲,已經超過他身體負荷,霸占了他全部的意識,若是不將他喚回,他可能會……」
我急得直跺腳,忙接話問:
「會如何?」
白發男子皺了皺眉,表情也變得嚴肅:
「會吞掉自己。」
自己吞掉自己?
那他豈不是就沒了?
情急之下,我也顧不得尊嚴,只覺得這二人不似凡人,定有法子救亓澍,便一彎膝蓋,就打算下跪。
可膝蓋還未著地,就被那位面色溫柔的白衣女子扶起,她身上傳來淡淡的異香,一瞬間便撫平了我心中的焦灼。
她長相溫柔,聲音更是如那微風拂過風鈴般清脆動聽:
「亓澍現在識不得人,又處在狂暴狀態,我二人無法困住他,也救不了他。但如今還有個方法,可是這法子九死一生,我們也沒有什麼把握能成功……」
我心中燃起希望,忍不住拉過她的手懇求:
「還請姑娘告知,只要能讓他有一線生機,我什麼都愿意做。」
白衣女子蹙了蹙眉,眼神憐憫:
「哪怕……付出性命?」
我頓了頓,突然笑了。
我本就是一個異世亡魂而已,能重活一次,還在這里遇到亓澍,得他放在心上,已是老天的恩賜。
更何況他會弄成這樣,也全因我而起,若是我的命能抵他的,又何嘗不可?
最主要的是,不知何時,心里早已住進了一個他,我根本無法眼睜睜看著他死去啊……
撩了撩鬢間散亂飛舞的發絲,我答得斬釘截鐵:
「是,哪怕付出性命,我也愿意一試。」
22
這對宛若天人的男女名喚封影和織黎,是亓澍為數不多的好友之一。
他們說,這唯一可能救亓澍的方法,便是在他吞掉自己之前,將他喚醒。
「他怕自己傷及你,所以在意識彌留的最后一刻將自己封印在了這個山洞里。
他在你身上種過一顆離魂珠,與你壽命共享,因此你可與他心意相通,進入他設的結界里。他待你特別,說不定能對你的聲音有所反應。而我們會在你周身布下防護的靈力,短期內你不會受到任何傷害,但若是一炷香后仍是喚不醒他,又無法逃出結界的話,可能會被他一口吞掉。
」
我摸了摸懷中的小布袋,里面有亓澍給的小金豆,還有一顆通體碧色的翠玉珠子,原來這顆珠子,就是離魂珠。
他竟私下偷偷與我共享了壽命。
所以哪怕他不告而別,也能準確找到我的方位,將我從鼠妖嘴下救出,還是以中斷自己生死攸關的調息期為代價。
這是不是說明,他不僅僅把我當個廚子?
他說要娶我,讓我永遠和他在一起的話,也是真心的?
心中有酸澀泛出,救他的心更加堅定。
我被一身溫暖的靈力籠罩后,果然輕松跨入了山洞的結界里。
然后便看到,幾乎頂上洞頂的龐然大物哼哧哼哧喘著氣,在煩躁地啃食著不斷落下的石塊。
巨大而彎曲的羊角不時刮過洞壁,正如古書里記載的那樣,羊身虎齒,其音如嬰兒。
只不過,它長得倒不是人臉,而是更似貓科的猛獸,最重要的是,眼睛也沒有真的長在腋下,它腋下是兩顆通體碧綠的珠子。
我突然撲哧一下笑出聲,大著膽子對他說:
「亓澍,古書上說饕餮羊身人面,其目在腋下,腳上還是人爪。剛知道你就是饕餮之時,我腦中常常不由自主浮現這個形象,是怎麼都想不通,原身長成這樣的怪物,化成人形究竟是如何變得那麼好看的。現在我終于放心了,還好你的眼睛是長在臉上的。」
眼前的饕餮聞言突然愣了愣,然后將血色的豎瞳精準地對準了我。
我以為它能聽懂,心中剛一喜,便見它張大血盆大口,低頭朝我咬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