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時年少春衫薄,騎馬倚斜橋,滿樓紅袖招。」
「可那時,他說過,會永遠和我情深意重,兩心相許,到頭來,怎麼就只有我一個人記得這句話了?」
可是,皇帝聽了只有煩心。
他每日只想從我這里討要各式各樣的美人玩樂。
皇帝有了新歡,哪還記得冷宮那個棄婦?
他開始盡情地日日笙歌,漸漸發展成無心朝政的狀態。
由于縱欲過度,他還偷摸著讓太醫院給他準備補腎補氣的藥。
起初,太醫令還假模假樣地讓我勸勸皇帝。
「榮貴妃娘娘,皇上龍體要緊啊……」
他的話還沒說完,我就不耐煩地打斷了他的話。
「江太醫。」
我揚了揚下巴,示意太醫令看向正在替皇帝批閱奏折的璟珩。
太醫令趕緊點頭,話鋒一轉。
「娘娘放心, 微臣給陛下開的藥,都是一些讓他暫時回光返照的藥……」
「最多三月, 最多三月。」
我滿意地點點頭,給了他賞賜打發走了。
皇帝駕崩的那日, 我愣是將前世的傷心事都回憶了一遍,才勉強地哭出聲來。
廢后聽聞先皇已逝, 一夜之間白了頭發。
她用三尺白綾懸于梁上, 雙眸含淚, 毅然決然地踢了腳下的板凳。
死的時候,嘴里振振有詞。
「少年郎, 你的櫻兒來了。」
15
上書房里書聲瑯瑯,長廊外朝暉滿地。
不知不覺,璟珩也有了子嗣。
眼看著被紅磚綠瓦框起來, 四四方方的藍天, 我一時間思緒飄散。
梨兒、姚貴人、姚嬪、榮妃、榮貴妃、皇貴妃, 兩世加起來, 幾十個春夏秋冬, 別人對我的稱呼變了又變。
有時候, 就連我自己都快忘了,我叫姚梨。
十三歲那年進宮。
我盯著落日余暉, 滿心歡喜地想著。
「只要攢夠銀子,最遲熬到三十歲, 就能重獲自由身。屆時嫁不嫁人都好, 一個人開間裁縫鋪子, 閑看庭前花開花落。」
可現在,我已經三十六歲了。
唯一和我交好的惠太妃,先帝的惠貴人,昨晚永遠地長眠在了自己的寢宮里。
自此, 只剩我獨自坐在冰冷的慈寧宮內,時刻謹記著肩上的擔子,一刻也得不到喘息。
……
忽然,一道年輕活力的男聲打斷了我的回憶。
「皇額娘,您讓兒子好找。」
穿著一身龍袍的璟珩,不知從哪兒風塵仆仆地趕來,額前的冕旒都跑得凌亂了。
他看四周無人, 壓低聲音,小聲道:「皇額娘整日悶悶不樂,兒臣看著干著急, 思來想去半天, 實在不知如何寬慰額娘, 就從民間尋了幾個樣貌清秀的面首來哄額娘開心。」
「皇額娘……您看……」
我愣怔了會兒,才確認「面首」兩個字, 是真真切切從璟珩嘴里說出來的。
我看我啊,就是被文答應和皇后傳染了癲癥。
多少人想當太后都當不了, 我還有什麼可不滿足的?
我驀然想起宮人告訴我, 文答應咽氣前, 不甘地流著血淚詛咒我。
「姚梨,你就等著困在這座金絲鳥籠里一生一世,日日遭受良心的譴責吧。」
我趕緊撫上自己的心口。
還好這里空空的, 什麼都沒有。
我仰頭看著一碧萬頃的天空,莞爾一笑。
不錯,這才是哀家這種惡人應得的報應。
- 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