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冷笑:「嫡庶?好,好得很。我只當她是性子偏執,原來是真來讓我難堪的。」
我連忙勸阻,可皇帝陰下臉,揮袖大步出去。
我故意慢了一步,擋住了要去阻攔的太監。
等他們一聲長,一聲短,焦急地喊著:「皇上,皇上,您息怒啊。」時,一記極其響亮的巴掌聲已經回蕩在乾清宮外。
我在眾人背后,發出一聲短促的冷笑。
一個本是庶子,從小只會吟詩作畫的閑散風流的旁支血脈,怎麼能做成一個合格的帝王。
一杯加了藥草的茶湯,讓他心浮氣躁,氣血翻涌。
一句嫡庶有別的歧視,讓他被刺中逆鱗。
再加上長久的縱欲貪歡,讓他思緒混亂。
他哪里忍得了趙樂妤的氣。
而趙樂妤又哪里是會退讓的人。
「你好大的膽子!」
「臣妾只是盡臣妾的本分,勸陛下不可貪歡,不可縱欲,太醫說過,您已經內里空虛......」
「呵。你是真為我著想麼?若我每日去的都是你的宮殿,你還會說出這種話嗎?」
「臣妾無話可說,也不知道該如何解釋,臣妾問心無愧,若陛下不肯節制,那便是臣妾失職,無法履行身為六宮之主的職責。您可以廢了我。」
極長的沉默里,只有皇上粗重的喘息聲。
他沉靜下來,用一種低沉而冰冷的聲音說:「你只是暫時協理,怎麼能叫六宮之主。而且,真正掌中饋,馭妃嬪,馴奴才的人是知予,不是你。你別當朕真的不知道。」
她猛然抬起頭,看著皇上冷漠的臉,忽然意識到,這一次,他似乎不會再對自己妥協了。
趙樂妤慌了神,想要打斷皇上,可是皇上還是淡淡地說:「朕讓你協理六宮,你搞得人心渙散,烏煙瘴氣。
來人,廢了她的妃位,駁去她的尊享,打入冷宮,永不放出。」
趙樂妤的眼淚一下子就流了出來。
皇上看向我,「你料理得很好,很能干,很得朕心。可做新的趙淑妃。」
趙樂妤的神情,就像是世界崩塌了一樣。
她所有的淡然,隱忍,強撐的委屈,都變成了不可置信。
含淚的雙眼死死盯著我,然后猛地仰頭,沖皇上崩潰喊道:
「皇上!皇上!這不可能!皇上,您忘了嗎?我們可是青梅竹馬,您說我是您心中唯一的妻子,你為何要這麼對我!」
皇上擺擺手,幾個太監把趙樂妤架了起來,往出拖。
我見好就收,也告退,給他留了點清凈。
出了宮門,就看見仍然掙扎的趙樂妤。
她看見我,不顧一切地掙脫開來,抓住我的手,牙關緊咬,怒不可遏。
「是你!絕對是你!」
我輕飄飄擺開她的手,疑惑地說:「什麼是我?」
她流出眼淚,痛苦萬分。
「你把我的少年郎還給我,是你讓他變成了一個冷酷的惡鬼啊!」
我搖搖頭,「姐姐,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麼?」
她尖叫著,她引以為傲的情與愛以最恥辱的方式,轉移到了讓她最鄙夷的人身上。
這種痛苦,對她而言,錐心刺骨。
我深深地知道她的本心,但我還是蹲下身,看著被摁著跪在地上的她。
我露出我畢生最天真爛漫,最懵懂無知的表情,輕聲問:「你為何哭?你有何苦衷?」
14
三皇子離了母親,哭得厲害,我就派人送他去找了惠美人。
我若也去,恐怕她不會自在。
我要名下有個孩子,是為了求日后的安穩保障,犯不著真讓他們母子分離。
沒了三皇子的哭聲,殿內又重回安靜。
我又開始想我的娘。
想她的眼疾治好了沒有,給她的銀子還夠不夠用。
今日天陰沉沉的,方才出門時,瞧著會下雪。我本想望向窗外,看看現在下雪了沒。
可是一道又一道的窗欞壓著窗紙,把我籠罩在了四四方方的空白里。
空茫茫的一片,什麼都看不清。
我抱住自己。
對不起,娘,我當時只想到了這一個法子能救你。
不然,我也不想來后宮。
娘。
我給自己配了藥方,讓自己一直沒有懷孕。
也許我自己懷孕,能讓謀劃的進展更快些,但我實在無法接受孕育一個不喜歡的男人的孩子。
娘。
窗外,有小宮女還不知道乾清宮門前發生的大事,熙熙攘攘地笑道:「下雪啦!下雪啦!」
我靠在引枕上,沉沉睡去。
這場雪我要留著和我娘一塊兒看。
娘,再等等我,馬上就結束了。
15
君王的怒火從后宮蔓延到無辜的親族。
果然,剛洗清罪名的趙家,又攤了上事情。本該還回的田產莊子遲遲沒有動靜,沒有進餉的趙家僅憑零丁的人口,很難存活。
趙家嫡女被打入冷宮,趙家庶女卻做了最得寵的妃子。
此舉一出,眾人只覺得皇上對趙家態度曖昧,他們不敢有所表示,既不敢妄圖親近趙家,又還沒落井下石。
只是,所有人都知道,這只不過是暫時的寧靜。
逼到山窮水盡之時,趙家主母主動請求入宮見我。
我知道,她是找我母親未果,這才厚著臉皮來求我。
我晾了她一個多時辰,才見了她。
她形容憔悴,遠沒有入京時那麼高傲。那個時候,她人雖也樸素,但眼神還是有幾分翻身為主的神氣在。
如今,嫡女被打入冷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