繼陳允君新婚夜送體己,陳夫人也開始送起來了。
我看著她有些小心卻又歡喜的雙眼,忍不住嘆了口氣:「娘,我過得很好,不用這些。」
「你、你叫我什麼?」
「娘。」我又喚了一聲。
「陳允君是我的夫君,你當然是我的娘。」
「誒!」她忙不迭應下來,高興得手都不知道放在哪里。
「這世上像我一般的女子那麼多,就算不是我也會有旁人,您為何會這麼高興?」
我不懂。
虞臨川常掛在嘴邊的一句話是「有錢人都不是東西,專會欺負窮人」。
可陳家才不像那樣,他們和睦友愛,父親是父親,兒子是兒子,母親是母親。
陳夫人伸出手點了點我的額頭,柔聲道:「思華是世上唯一的思華,我當然高興我們成了一家人。」
劉媽在一旁笑著:「少夫人心性純良,是最好的姑娘。」
這一夜,我抱著尋常人一生也得不到的財富,哭得像個孩子。
五歲那年我沒了親娘,艱難求生,卻命好在如今遇上了世上最好的一家人。
可陳允君最近卻怪得很。
自從我叫過他相公后,他便再也不理我了。
晴吾先生的春課還沒開始,他徹底將自己關在了綠筠軒。
我去尋他,也只得他隔著門的一句「不想見人」。
要知道上元節給他買了好些玩意兒,我都不舍得玩還給他捧來,他竟這麼不給面子。
「陳允君你再不開門,我全給春喜她們玩啦!」
里面還是沒聲音。
沒辦法我只能靠著門一屁股坐下,嗚嗚地哭了起來。
「陳允君你不好,你生病我日夜守著,你現在好了就不和我玩了,廚房的大林哥都比你好。
」
話落,門猛地洞開。
陳允君皺著眉將我捉進去。
「誰是大林?」
我一把擦了眼淚,將懷里的小東西捧到他面前:「陳允君,你看看我給你買的呀。」
「誰是大林?」
怎麼還跟大林哥杠上了啊?
「就是廚房做點心的大林哥啊,除了劉媽就數他做的最好吃了。
「你倒是看看喜不喜歡嘛,我專程買給你的呀。」
我嘴一癟,作勢又要哭。
他這才無奈地將玩具抱過去,又伸手擦干了我眼角的淚,還撫了撫我亂撇的嘴角。
「虞思華,你心眼兒真多。」
知道他看不得我哭,偏要哭給他看讓他心軟,不是心眼兒是什麼?
這天他終是對我妥協,而我則是將一柄木刻的小劍遞給他。
「我小時候最喜歡了,你試試。」
他接過小劍,垂頭漫不經心地擺弄,卻還是小心翼翼地試探問出聲:
「思華,方敬之是誰?」
14
虞臨川是個徹頭徹尾的混球。
從陳家離開那天,他就瘋瘋癲癲傳起自家女兒的謠言。
「陳家仗著有錢搶奪良家女,逼我女兒嫁給個將死之人,可憐我女兒與縣令大人有婚約啊!」
小城本就藏不住事兒,不過半日工夫,所有人都開始說:「陳家橫刀奪妻,縣令大人痛失所愛。」
但陳允君在問出那句「思華,方敬之是誰?」時,我還不知道這檔子事。
于是很誠實地回答他:「哦,我與他有過婚約,他答應說高中之后會娶我的。」
說這話時我正玩著一個九轉玲瓏球。
明顯感覺陳允君呼吸滯了下:「他現在高中了。」
我:「嗯,我知道。」
「虞思華,你想不想嫁他?」
他的聲音一如既往地清幽,卻比往日多了一絲顫抖。
我便抬起頭皺眉看他,有些不解:「可我已經嫁給你了。」
可不料這句話就像條引信般點燃了他。
他垂著眼仿佛傷情至極:「我可以放你走,只要你說想嫁他,我……」
「我不要。」
我打斷他的話,低頭繼續玩玲瓏球,又重復了句:「我已經嫁給你了。」
此前多年,我一直將能嫁給方敬之當作夢想。
可那日虞臨川說方敬之回來了,我卻沒有想象中那麼激動,反而在看見陳允君闔眼不語的樣子時,心間鈍痛了下。
不懂這是為何,卻還是由著心喚出了那句「相公」。
嫁給他了,他便是我的相公啊,我這樣想著。
手中的玲瓏球怎麼都解不開,我一時煩了便將它扔到了一邊,見陳允君還是愣愣瞧著我。
我便學著他戳了戳他的臉頰:「我快及笄了,你的禮物備好了嗎?」
他眸子閃爍了下,順手抓住了我作亂的手指。
似是無奈又似是寵溺地笑了聲:「思華,我該說你什麼好?」
我便傻呵呵地跟著笑:「陳允君,你笑起來真好看。」
他笑意更深。
「虞思華,小色坯。」
「嘿嘿,那我及笄禮物呢?」
「及笄之禮,自然要及笄之日才能揭曉。」
我生辰是三月半,正是春暖花開的時節。
今年三月,小城里沸沸揚揚熱議個沒完。
「聽說沒,陳家要給兒媳辦生辰宴呢,哎喲那個排場我見都沒見過,皇子公主過生辰也不過如此吧?」
「你說的是那個『陳家橫刀奪妻,縣令痛失所愛』的陳家嗎?」
「除了他家財大氣粗還能有誰?區區兒媳生辰,竟引得那陳家夫人又建了十座善堂,還放出話要全城人同賀,到日子里家家可去領二十枚銅錢呢!」
「可太闊了,他陳家小少爺還缺媳婦兒嗎……」
「喂張屠戶你醒醒吧,你一大老爺們想什麼美事兒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