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教教我吧,要不然陳夫人要難過的。」
上個月她才親手為我制了新冬衣,劉媽來給我量身形時不停地夸我:「少夫人真是好乖,吃得胖乎乎的,真是有福相。」
又道:「我們夫人等著少夫人學成,好當一位能耐的女夫子呢!」
她們不知道我這位未來的女夫子,除了課上睡覺,就只會在院子里爬樹摘果子。
想到這里,我再看向陳允君時,眼里充滿了祈求。
可陳少爺卻低著頭點了點我額心:「羊都跑了你想起圈了?年末了你才來求我?」
他本就生得豐神俊朗,如今身體好些,更是風度翩翩。
點我額頭的手指冰涼涼的,帶著竹香,清潤的唇角微微勾著,說不出的蠱惑人心。
見我癡癡望著他,他唇間的笑更濃了。
「虞思華,小色坯。」
他輕輕吐出這幾個字,我的臉倏地發燙。
是他忽地猛烈咳嗽讓我回過了神,我連忙湊過去幫他順了順后背:「好了好了我不用你教就是了。」
他手攥成拳頭放在唇邊,可緊皺的眉下雙眼晦暗不明,黑壓壓的眼底不知藏了些什麼。
陳允君還是那個陳允君,日日要食苦藥維持的病秧子。
可夜里時他還是來尋我。
「虞思華,作為交換,你要跟我講些好玩的。」
他長到十七歲,從未真正踏足陳府以外的世界,那年上元佳節他用攢了三年的生辰愿望,求得了一個出府游玩。
可惜陳府家丁前擁后簇,他看不見滿街的花燈,只能看見親人緊張的眼神。
那一天他覺著外面的世界也沒什麼好看的。
于是回到陳家,再也沒踏出。
燭光之下,陳允君的眸子亮晶晶的,我連爬帶跑地下了床。
「可當真?ẗùŧű」
「當真。」
不及弱冠的陳小公子,教起學生來有模有樣,要我說,他比古板的晴吾先生可有趣多了。
只一夜,我仿佛打開了學問的新大門。
后半夜時他合上了書簡,我也了然地點了點頭,然后硬拉著他上了我的榻。
他有些猝不及防,想掙脫我的雙手,卻被我捂在了被子里。
「陳允君,你看。」
我拉開竹枕,將藏在床頭的木頭盒子掏了出來。
衾被之下,他的呼吸急促,卻不看我讓他看的方向,而是死死盯著我。
桃色的唇抖了下:「虞思華,你知道你在干嗎嗎?」
8
我一皺眉,自顧自將手中的木盒蓋子打開,端到他面前。
「你在說什麼?
「我邀你看我抓的蛐蛐呀。
「這還是我夏末的時候抓的呢,我一直養在屋里,快四個月了,你瞅瞅他還挺精神的吧?我給它取名威武將軍呢!」
我說得洋洋得意,畢竟當初在鄉下,我可是頂會抓蛐蛐的蛐蛐大王。
可陳允君他還是不看我的威武將軍,晦暗的眸子盯著我的臉,原本白玉的臉蛋現下浮著兩片紅,連耳尖脖頸都紅了。
「虞思華!」
我一時有些膽寒,下意識縮了縮脖子,又想起春喜曾說:「少爺最喜干凈了,從不與人觸碰呢。」
這一方小被,上面許是還殘留著我昨夜的涎水,如今卻把他捂得嚴嚴實實,與我鼻息相通。
我低下頭嘟囔一聲:「你不是要看好玩的嗎?威武將軍他怕冷,我這樣也是為了不讓他凍著,我……」
「只是如此?」
陳允君的聲音帶著試探,熱騰騰的鼻息下聲音有些顫抖,仿佛要咳嗽的前兆。
我木木地點點頭。
下一刻衾被被掀開,他翻身下床坐到了桌前,還背對著我。
「以后不許這樣了。」他仰頭灌了一杯涼茶。
我不曉得他說的「這樣」究竟是哪樣。
是不許再觸碰他,還是不許給他看威武將軍,難不成是我口臭?
我忙哈了一口氣捂到鼻間,就又聽見他的聲音:「不許帶男子上榻,誰都不行。」
竟是這件事?
但聽他的語氣好似沒那麼生氣,只是脖子還是紅的,耳尖也紅得滴血。
我心道:完了,我床上怕是有臟東西,小少爺中毒了。
這一夜,陳允君喝干了我桌上的涼茶,臉上的紅暈才消,臨走時連書簡都忘記帶走。
我倒是學得滿足,在床上又逗了會兒威武將軍,睡了個好美的覺。
可第二天,陳家炸了。
人人竟開始傳起我與陳允君圓房的事。
和陳允君學了一夜古人經典,就叫圓房了?
早膳陳允君沒有露面,可桌上奇怪的氛圍讓我寒顫顫的。
先是陳夫人看著我不停地笑,我歪頭問她怎麼了,她只道:「我們思華累著了吧?」
后來陳老爺也看著我笑,明明是極慈愛的笑,可笑得我直咽唾沫。
往日陳允君不在的話,席間定是冷凄凄的,可這日他不在,席間人反而更高興了。
陳夫人還命小廚房給他開了私灶,點名給他做羊肉湯和海鮮薈萃。
我看著碗里的小米粥,頓時覺著不香了。
「思華你不是最喜歡劉媽做的點心嗎?今日便嘗嘗她的紅棗糕。」
劉媽:「小廚房還有桃膠血燕,正能做甜羹呢。」
這幸福來得太突然,我都有點被砸暈。
一頓飯吃得奇怪非常,導致我一下飯桌就拼了命往綠筠軒跑。
身后陳老爺還念叨了句:「新婚夫妻,一刻也分不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