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不會有別人。」陸乘淵握住我的手,輕聲起誓。
「父皇妃嬪眾多,我兒時過得很艱難,自然知道三宮六院是反人性的,也最厭惡朝三暮四的人。」
我帶著幾分審視看他,他堅定地回望過來。
就在我要說「我愿意」的時候,爹爹拽了我一把。
「太后娘娘,我們只有這一個女兒,打算為她招個贅婿,一輩子在家里養著,再貓厭狗嫌好歹也能日日照看著的。若是進了深宮中,怕是到死都難得見到一面了。」
「您沒有入宮之前也做過女兒的,求您憐憫我們的愛女之心。」
陸乘淵的心跳加快起來,如同擂鼓一般,我坐在他身側都能聽見。
「宮墻雖深,卻限制不住她的自由。」
他珍而重之地開口,向爹娘允諾,我日后可以天天回家,他們也能隨時入宮來看我。
我們的手指在桌下悄悄牽了起來。
我輕輕撫過他手上的薄繭,捏了捏他的指腹,余光瞥見他牽唇笑著。
娘親適時打斷了我的戀愛腦。
「人心難測,世事易變,現在正在情濃的時候,有說不完的話,陛下尚且愿意遷就,但若是感情轉淡,樂言又是個傻的,我們怕她晚景凄涼。」
因此,她從不奢望我嫁入高門,唯恐我被人拿捏住。
太后輕聲笑了笑,然后同她說了一段連我都不知道的故事。
10
難怪第一次見陸乘淵的時候,他面對一桌子的吃食都是興致缺缺的樣子。
原來那時候他抑郁的癥狀就已經很嚴重了,面上不顯山不露水,下朝之后卻整日枯坐著,一句話不說,也用不進膳。
或許是因為自小背負著太多責任,見過了太多爾虞我詐,他對一切都提不起興趣來。
太后聽人說春風樓中的吃食做的別致,便鼓動他出來走一走。
那一次恰好我走錯了房間。
他原本不想說話的,因為我在耳邊一直嘰嘰喳喳嘰嘰喳喳,慢慢便開始回應我。
原本沒有任何食欲,看著我一氣干了三大碗飯,也嘗出了幾分滋味來。
那天回宮后他同太后說,自己遇見了一個很可愛、很不一樣的姑娘。
然后他便開始一次次地等我。
太后心中竊喜, 以為好事將近,張羅著為他準備聘禮。
一直到那些東西都落灰了, 我們吃了五年的飯, 感情依舊毫無進展,只有體重穩步上升。
而我似乎還有喜歡別人的跡象。
太后先按捺不住,將我召進宮明示暗示, 最后得出一個結論——
這個姑娘腦子確實和旁人有些不大一樣。
陸乘淵急急地打斷她。
「太醫說過,我的抑郁已經好全了, 不然我不會求娶你的。」
「我是想等自己病好了再說。」
我有些動容地摸了摸他的臉。
果然沒有看錯,真是個小可憐。
爹娘張了張嘴,再說不出什麼阻攔的話來。
我輕輕抱著陸乘淵, 忽然想到了什麼。
「可是做皇后很累的吧,我最怕累了。」
我是出了名的好吃懶做, 奸懶饞滑樣樣都占啊。
他在我耳邊低語:「你最討厭的裴夫人, 以后每次見到你都要跪下來行禮呢。」
我眼睛亮晶晶地看著他,瞬間覺得我又可以了!
簡直爽到頭皮發麻啊不開玩笑。
「各路誥命夫人還會輪番來朝拜你, 什麼好東西都先送到你手里。」
「那些你自個兒收著,賞賜下去的東西呢, 就從皇帝私庫中拿出去, 不叫你這個財迷肉疼。
」
太后撫掌大笑。
「那可不行!我的是我的, 他的還是我的!」
我跳起來反駁, 被娘親揪住耳朵。
「死丫頭老老實實在家里待嫁, 還沒出門子就做起管家婆來了!」
11
大婚第二天,我睡到日上三竿起, 迷迷糊糊記得陸乘淵清早爬起來親了親我,戀戀不舍地去上朝。
我不禁感慨結婚真好。
但喜悅是短暫的,做了皇后之后,再也沒有人敢找我說媒了。
一個女人沒有自己的事業,跟咸魚有什麼區別!
我振作起來, 開始給自己找點事做。
直到一個小姑娘跪在鳳輦面前, 求我開恩。
她細細同我說,自己和書生兩情相悅,但家中嫡母為了錢財,非要逼迫她嫁到高門中做妾。
還有這種事?
我大手一揮,給他們賜了婚。
不缺錢以后,我逐漸開發出一條替人賜婚的路子, 也算做了好事吧。
回去便眉飛色舞地同陸乘淵講。
一頓家宴用下來,我們一直頭碰著頭,靠得極近,竊竊私語個不停。
最后娘親終于忍無可忍,罵我壞了食不言寢不語的規矩。
太后笑瞇瞇地瞧著我們。
「無所謂, 隨孩子們去吧。」
她意味深長地說了一句。
「頂頂好的夫妻不就是這樣, 能吃得到一塊兒,也說得到一塊兒嘛。」
很多很多年過去了, 直到我垂垂老矣, 行將就木的時候, 還記得她的這句話。
我是個徹頭徹尾的話癆,直到去世那一刻才閉上嘴巴。
陸乘淵也已經白發蒼蒼,頃刻之間, 仿佛變成了初見時俊俏的樣子。
「我愛你呢。」
回光返照的時候,我好像又變成了少女的模樣。
肉身會逐漸蒼老的,但相愛的靈魂永恒。
(全文完)
作者:瑤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