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事兒在文武百官中傳開,大家都說裴少凌風流倜儻,京中小兒口口相傳「曲有誤,裴郎顧」的兒歌。
所以我傷心地哭了一場,揣上銀子便去了春風樓。
他能做,我為什麼不行?
我賭氣告訴小二,給我上一桌好菜,再點上春風樓中最俊俏的頭牌。
因為客人多,小二脫不開身,沒有自己帶我過去,只是告訴我先去八號廂房中等著。
我進去的時țŭṰü候,正中果然已經坐著一個美男子,房中還有好大一張床。
他對著一桌飯菜興致缺缺的樣子,一個勁地看手中的棋盤,仿佛要將它看出一個洞來。
我探頭過去,還以為是什麼難解的局。
我在心底嘲笑他是個臭棋簍子,隨即拿起一枚黑子,落在棋盤中不起眼的一處,攻守局勢瞬間逆轉。
他震驚地望向我,瞳孔微ṭûŧŭ̀微縮了縮,這個反應讓我心情愉悅極了。
如果現場有觀眾,我一定會振臂高呼「看我展示!」
沒辦法,我們表演型人格就愛裝點小逼。
我咽了咽口水。
不是對他,只是聞到了春風樓中的飯香。
「虧我花錢點了你,吃飯居然不等我!」
在他驚愕的目光中,我端起旁邊的飯碗,大口吃了起來。
他怔愣片刻,便開始幫我布菜。
我們的口味高度一致,都喜歡烈火烹油的川湘菜系,也喜歡甜到膩人的各式點心,每次都吃到扶墻出去。
吃了這一次飯之后,我們異常合得來,便時常約在這里。
我總是喋喋不休,以「我有一個朋友」、「我又有一個朋友」開頭,同他說些張家長李家短的八卦。
誰家姑娘愛上了個貧寒書生啦,哪個武將晾著家里的漂亮老婆,偷偷養了一房外室,被岳父發現之后打得半死啦,挑著精彩刺激的,隱去姓名同他一五一十地講。
他總是耐心地聽著,很配合地露出震驚或者惡心的表情。
偶爾,他也會同我說起他的家世。
我知道他是大戶人家出生的,母親雖然是正室,但父親偏寵姬妾,連帶著他在家中也沒有多少地位。
說這話的時候是他父親的忌日,他難得地喝了酒,醉醺醺的,淚眼朦朧靠在我身上。
小可憐。
我摸了摸他的頭。
他話匣子打開,繼續同我說,他的兄長們為了害他無所不用其極,在吃食中下藥啦,請刺客來暗殺啦,一路走來多有兇險。
他的意識開始不清醒起來。
我好不容易將他扶到床上,問他,后來呢?
因為動作幅度太大,他的衣裳有些凌亂了,露出一片肌膚來,嘴唇紅紅的,臉上發燒一般滾燙。
我咽了咽口水。
「后來我就變成這樣了。」他怔怔看著我,笑了一聲。
我為他蓋好被子,心里哀悼一聲,可憐的孩子。
果然每一個干這行的人都有一個悲慘的故事。
早逝的爸,艱辛的媽,惡毒的哥哥和破碎的他。
這任誰也想不到,他就是當今皇帝吧?
我驚駭地上下打量他,想起自己最大膽的時候,還曾經同他揣度過——
「你說皇上這麼老大了還不娶妻,會不是是那里有什麼問題啊?」
我小心翼翼地抱住頭,護著自己的脖頸,覺得果然禍從口出,自己曾經說過的那些話就夠我死一萬次。
陸乘淵輕聲笑著伸手來扶我。
「地上臟,快起來。」
我這才恍然發覺,自己還在地上陰暗爬行。
他的手心很暖,對待我同平常沒有什麼區別,我膽子漸漸大了些,跳起來開始質問他。
「我走錯了房門,你怎麼不提醒我啊?」
陸乘淵有些無語地望向我:「你一進來就悶聲干了三碗飯,盤子都被你吃得見底了,我愣是沒找到機會說。」
我撓了撓頭,決定惡人先告狀。
「那我以為你是我點的頭牌嘛,你為什麼不解釋呢?」
「我解釋了,你沒有聽。」
「那你沒說你是皇上啊。」
「你也沒問啊。」
很好,六邊形戰士,防御被他拉滿了。
我的怒氣值到達巔峰,想要跳起來吵架的時候,娘親快人一步,將我拉到身后。
「陛下恕罪,是臣管教無方,這個小女兒嘴上沒個把門的,沖撞了您。」
陸乘淵朝我笑起來。
「無妨,我不會同她計較的。」
「她無論是什麼樣子我都會喜歡的。」
啊?
啊!!!
7
從春風樓回來后,爹爹便開始提心吊膽。
娘親抱著我,如同天塌了一般,哭得昏天黑地。
「咱們就這麼一個閨女,那深宮中是吃人的地方啊,她又沒有城府,若是送進去了不是只有被人按著頭欺負的份。」
「能不能活下去都難說。」
娘親瞥了我一眼,我嚇得渾身一顫。
有那麼恐怖?
爹爹翻來覆去地踱步。
「莫說遠了,就是當今太后,家世那樣顯赫,又是先帝明媒正娶的皇后,當初還不是屢次被貴妃坑害,幸好太后娘娘機敏,若是換個人,怕是要被橫著抬出來。」
爹爹說著說著就和娘親一起抱住我,兩個人哭成了一團。
我還沒回味過來,他們卻仿佛覺得陸乘淵的喜歡像洪水猛獸一般。
「沒那麼嚴重吧。」我弱弱地舉手提出質疑。
憑我們多年飯搭子的交情,我覺得他喜歡我跟喜歡吃飯是一樣的,我們都對食物有著深厚的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