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說,有些官員把家里的下人都殺了,就為了少幾個人吃飯。
聽說,有的百姓家里開始人吃人。
而相府,因為我之前屯了一千斤糧食、20 斤醬菜,大家每天喝粥,勉強還能支撐。
普通人擔心自己死于這場政變之中,而我們家,則有些擔心六皇子。
他走上了謀反的道路,如果成功還好說,如果失敗,那可是死罪。
而且,也不知道我們家會不會被牽連。
從目前的戰績來看,六皇子這邊敗多勝少,似乎快撐不住了。
幾天后,三弟坐不住了,準備出門。
「我要去見表哥,勸他投降。也許皇上念在跟他父子一場,還能原諒他。我們不能眼看著他自取滅亡。」
嫡母有些擔心:「可是,外面這麼亂……」
「母親,別擔心,我有功夫傍身。而且我畢竟是六皇子的表弟,應該沒事的。」
三弟就這樣出了門。
可是,第二天他就渾身是血地倒在門口。
他往叛軍的營地走去,本想求見六皇子。
可是守營的叛軍怕他是來打探消息的,直接跟他開打。
三弟雖有武藝,卻不是這麼多人的對手,受了重傷。
剛好有幾個跟三弟相熟的朋友路過,拼死救下三弟,送到家門口。
他們也不敢久留,直接離開了。
我們把三弟抬進府里。
這個節骨眼上,沒有大夫敢上門,三弟只能自己挨著。
他其他的傷口倒無大礙,只是腳部受傷嚴重,落下了殘疾。
以后,怕是要終生坐輪椅了。
嫡母懊惱得不行,責怪三弟:「你看看你,沒本事偏要逞強。沒見到六皇子,反倒把自己弄得一身傷,現在還成了殘廢。
以后你文不成武不就的,可怎麼辦啊……」
三弟也沒料到會變成這樣,他比嫡母更加暴躁,一直在發脾氣。
嫡母被氣得眼淚汪汪。
我勸解道:「母親,雖然三弟受傷了,但換個角度想想,他以后就能一直陪著你,不會離開你身邊了。這樣不也挺好的?他如果身體健全,說不定就遠遠地從軍去了,一兩年也見不到一面呢。」
嫡母擦了擦眼淚:「這倒也是。惜惜,還是你貼心。我也沒生下女兒,以后,你就是娘的親女兒了。」
「謝謝娘……」
9
三弟三天沒吃飯了。
爹和嫡母都擔心得不行。
我親自端著小米粥和醬菜給三弟。
「三弟,家里只有這些了,將就著吃吧。等戰亂平息,就能吃很多好吃的了。」
「我不要,讓我餓死了吧。我反正是個廢人了,這輩子只會拖累家人。」
「別這麼想嘛,你一定能找到適合自己的路的。又不是只有科舉和從軍兩條路。」
「不吃。」
我只好拿出絕招——當著他的面吃飯。
然而,這一招也不管用了。
他干脆把頭蒙起來,不看我。
我把他養的小狗牽了過來。
「反正你都要死了,我把這小狗殺了吃肉吧。」
「你敢!」
「我還從來沒吃過狗肉呢。你想保住小狗,除非你一直活著。」
「……」
三弟敗下陣來,只好喝起了粥。
我一邊看他喝,一邊說:「其實粥有二十多種喝法,你知道嗎?」
「哪有二十多種?」
「第一種呢,喝白粥,不加料,感受粥本身自帶的甜味。第二種,是配醬蘿卜吃。第三種,是配醬黃瓜吃。小菜有二十多種,喝法就有二十多種,不是太有意思了嗎?一個月都不帶重樣呢。」
三弟長舒了一口氣,道:「大姐,聽你說這些,真是一種享受。
你總能把平淡的日子過出花來。」
「日子可一點都不平淡呢。只要愿意,每天都能很精彩。」
「嗯,你說得對。」
我每天跟三弟一起喝粥,他的胃口越來越好,嫡母和爹也放心了。
六皇子最終還是戰敗了,自刎在兩軍陣前。
太子也在戰斗中傷了身體,不能人道,秦瑤跟他退婚了。
我們家跟六皇子沾親帶故,受到牽連,父親被貶為七品縣令。
我們都跟著父親到了任上,居住在一個偏遠的縣城。
父親接受不了這個落差,整日郁郁寡歡,吃不下飯。
他也不去衙門,天天在家喝悶酒。
我偷偷往他的酒里加了山楂、陳皮等開胃的食材,他一喝酒就想吃飯,倒是解決了吃飯的問題。
只是,他心情不太好。
這天在飯桌上,他責罵三弟:「都怪你,好端端的把自己弄成了殘廢。現在我被貶官,你也沒有前程,咱們家徹底沒指望了!」
三弟垂著頭不說話,嫡母也有些無奈和傷心。
我對父親道:「父親,您不能把氣撒在別人頭上。您才是一家之主,您給我們做榜樣了嗎?遇到挫折,就意志消沉,連衙門也不去。若被人參奏一本,還得接著被貶。三弟還年輕,以后的路還長著,您怎麼知道他就沒出息了?母親持家辛苦,您卻遷怒于她的兒子,實在不該。」
「這……」
父親愣住了。
可他沒有生我的氣,只是長嘆一聲。
他給三弟碗里夾了菜,三弟也默默地吃著,兩個人都沒有跟對方說話,就這麼別扭地吃完了一頓飯。
吃完后,嫡母拉著我的手說:「好孩子,難為你了。家里遇到什麼事,都是你在周全妥帖。
你這份心性,是很多長輩都不具備的。」
「女兒只是覺得,無論落到何種境地,有得吃,就不算太壞,沒必要太悲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