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半個月后,我入主坤寧宮,成為全天下最尊貴的女人。
崔家因為支持蕭屹,被貶回老家。
父親母親來坤寧宮見我,我閉門不出,但如曾經說的那樣,留了他們條生路。
崔知溫此前為了等蕭屹,有情有義地拖到現在還未婚配。如今蕭屹落敗,她怕受牽連,短短幾天就倉促定下婚事。
她從前的那些仰慕者不敢惹禍上門,崔知溫最后嫁給那個江南的吳三少爺,倒是讓我高看他一眼。
我如今憂心的是,和蕭璟已經吵了好幾日,他現在直接對我避而不見。
貶蕭屹為庶人,流放幽州的旨意一下,我立馬前去再勸:
「陛下,你要知道先帝的暗衛不見了,最近清算還發現兵部新研制的炸藥和武器少了一批,放過蕭屹無異于放虎歸山!此時不是講究兄弟情誼的時候,他上輩子可沒放過你。」
「現在不是什麼都沒發生嗎?我若殺他,與上一輩子的蕭屹有何區別?
「先帝去之前,親自改了傳位詔書,唯一的要求就是讓我留四弟一條性命,我們都答應過,怎可出爾反爾?
「四弟和我承諾他以后會安安分分的,信他一回又有何妨?」
蕭璟,你什麼時候才明白,在其位而不謀其政,便是上位者天大的錯處!
你知不知道你的一時之仁,需要千千萬萬的人命來填?
回坤寧宮后,我砸了屋內所有的瓷器,但很快冷靜下來。
這世上之事,有得必有失。
蕭璟是個大好人,我因此借了他許多光,就也得接受,他因為一時仁慈而壞事。
我遞了口信給裴青,讓他在蕭屹流放的路上斬草除根。
其實上輩子我沒和蕭屹有什麼交集。
至高無上的帝王只需傲慢地表露幾分不滿,手下人便會千方百計地處死一個得罪他心愛女人的丑角。
他殺我,如同踩死一只螻蟻。
風水輪流轉,這輩子蕭屹也只在宮宴上見過我幾回,卻被我這個曾經他從未放在眼底的雜草趕盡殺絕。
那日我正在為先帝抄往生經,侍女在一旁勸導:
「娘娘,您都抄完十幾卷了,快歇歇吧。」
我搖搖頭:「先帝待我與皇上寬厚,身為后輩多大的孝心也不為過。」
掌事宮女突然神色焦急地進來,輕聲耳語:
「那位四皇子已死,但他私藏Ṭű̂ṭŭ火藥,裴將軍也不幸歿了。」
一時之間我感覺天旋地轉,頭暈目眩,直接昏了過去。
待我醒來,「皇后純孝,為先帝抄經抄到暈厥」的事跡已經傳遍宮廷。
15
一睜開眼就看見蕭璟趴在我床邊睡著了,看著是守了有一陣子。
我試著坐起來,動靜驚醒了蕭璟。
他小心翼翼地扶我坐起。
「太醫說你是悲傷過度,現在還有沒有哪里不舒服?」
我沉默地搖搖頭。
見我并無大礙,那些憂慮關心從他面上褪去,他壓著火氣問我:
「四弟死了,是你做的是不是?」
「是,我害怕。」
「朕已經是天子,你是皇后,到底在怕什麼?不能放他一條生路嗎?還折了裴將軍一條命。」
我積蓄已久的淚水便痛痛快快地流出來。
他看見我的眼淚,慌了神,急忙想來擦,但又念及在吵架,憋憋屈屈地收回手。
我帶著哭腔開口:
「你好幾次問我,上輩子是怎麼死的,我騙你說是因病而逝,其實才不是,我是被活活燒死的。
「你的四弟找了幾個壯漢企圖來侮辱我,我抵抗無能,最后不得已引燃燭臺,把他們嚇跑了,我一個人死在火海里。
「蕭屹每多活一日,我在夢中都能想起那場大火。
「蕭璟,被燒真的好疼好疼啊。」
蕭璟的手不自覺顫抖,用指腹擦拭我的面頰,隨即輕輕攬我入懷。
「之淮,都是我的錯,你別哭了。這事過去了,有我在你身邊呢,你別怕。」
騙他的,蕭屹不至于如此下作,只是他的狗腿子打暈我,放了把火。
況且貞潔遠遠沒有命重要,我才不會為了虛無的貞潔放火燒屋,搭上自己的性命。
我也很久沒做過噩夢,殺蕭屹不過是因為他心思深沉,先帝又私下給他不少資源,必須要殺他以絕后患。
我確實了解蕭璟,這套噩夢說辭在之前,無法成功勸他殺死活生生的弟弟。
但蕭屹已死,這番話又足以讓他原諒殺了蕭屹的我。
16
裴青的副將王鋒遞了東西進宮。
我盯著那封信許久,才有勇氣撕開信封。
果不其然,他的字一如既往的丑。
【阿淮,近來天熱,不知你今年是否還苦夏。
【蕭屹途經肅州地界時,取了些東西,我在他們經過的路上發現硝石的痕跡。此次比想象中更兇險些,若你收到這封信,我怕是回不來了。
【我早就說過, 阿淮你這麼聰明, 在哪里都能過得很好。
【當年一別,我曾仔細想過,女子喜愛權勢并非有錯,有力自保是好事。
【只可惜你最需要權勢的時候,我沒有。
【等我有了, 你已成婚,來不及了。
【不過幸好我后來還是有了, 才能夠幫到你。
【我的手下里副將王鋒能擔大任, 我曾多次救他性命,他絕不會背叛, 我死后你可以提拔他為心腹,這樣你手里有兵, 往后也能多一分底氣,不必受制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