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給顧宥帆的第十年,他和他的白月光一起殉情了。
我年紀輕輕就成了寡婦,周圍的人都很可憐我。
有什麼好可憐的呢?
他把家業都留給了我,從今往后我家纏萬貫,余生無憂。
我想,我得好好活著。
1
我的丈夫和其他女人殉情了。
府里的下人跑來告訴我這個消息的時候,我正坐在院子里拆蟹腿肉。
這是個精細活,需得先用剪刀把蟹腿的兩端剪開,再用蟹針把里面的肉輕輕掏出來。
蘆筍炒蟹腿肉,是顧宥帆母親最拿手的家常菜,也是他最喜歡的一道菜。
他胃不好,食量也少。
但桌子上若是有這道菜,他每次都能多吃下半碗飯。
我親自下廚,炒了滿滿一盤蘆筍蟹肉,熱騰騰的香氣撲面而來。
若是顧宥帆見了,一定很歡喜。
我這麼想著,右手不慎碰到還在發燙的鍋邊,指尖瞬間就起了一個水泡。
火辣辣的疼。
丫鬟小玲捧著食盒跑進來時,我剛好走到門口。
她看看我,又看看灶上的蟹肉,有些疑惑,「少夫人,您炒的菜還沒帶上呢……」
「哦,不用帶了。」
顧宥帆已經死了。
就算帶去了,又有什麼用呢?
2
我和顧宥帆的婚姻,是一場徹頭徹尾的交易。
我的家族是靠布料生意營生的,到了我祖父那一輩,就已經很是繁榮。當時的清皇帝很倚重祖父,甚至把自己的女兒嫁給了他。
毫不夸張地說,只要有人居住的地方,就一定能找到我家的商鋪。
但人的欲望總是無窮無盡的,即使已經壟斷了整個華國的布匹生意,父親也還是不滿足,他想把林家的生意做到海那邊去。
要把布匹運到海外,就需要用到船。
為了拿到最實惠的價格,父親把我嫁給船王顧鎮雄的唯一的兒子。
說來有些諷刺,直到婚禮當天,我都沒有見過我的丈夫。
那時顧宥帆在 Y 國留學,還未完成學業。
但父親和顧老爺都說,婚姻之事講究的是父母之言,媒妁之約,我只管先嫁進來,待顧宥帆學成歸來見到我,定然會很歡喜的。
我不疑有他。
不為別的,只因我是父親悉心培養的明珠,迄今為止見過我的人,無一不贊美我。
他們說我舉止端莊,進退有度,是最完美的閨秀。
這樣的完美的我,又怎麼會得不到丈夫的喜愛呢?
3
我和顧宥帆第一次見面,是我在顧家生活的第二個年頭。
八月的季節,院子里的桂花開得很好,我讓下人們取來梯子,親自采摘藏匿在樹葉底下的淡黃色小花。
我平日里喜愛自己動手做些糕點甜品,桂花酒釀就是我的拿手絕活之一。
顧老爺和顧夫人都很喜歡。
今年桂花一開,他們便迫不及待派人來催了。
我摘了滿滿一籃的桂花,正準備從梯子上下來,突然聽到遠處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走廊那頭走來了一個西裝革履的英俊男人,他步履匆匆,發絲凌亂,身上帶著風塵仆仆的疲態。
院子里的下人見了他,紛紛欣喜若狂,「少爺,真的是少爺回來了!快,快去通知老爺和夫人!」
我沒有動,悄悄打量著他。
燦爛的陽光打在他的身上,讓他看起來像極了從西洋畫中走出來的美少年。
原來,他就是顧宥帆。
太陽越升越高,溫度也漸漸變熱了。
小玲扶著我從梯子上下來,接過我手中的花籃后,她笑嘻嘻地問我:「少夫人,您的臉怎麼紅了?」
約莫……
是太陽曬的吧。
4
顧宥帆是被顧老爺騙回來的。
顧老爺給他寫了一封信,告訴他顧夫人病重,請他務必回來見她最后一面。
顧宥帆急匆匆地趕回來,卻發現母親根本不曾生病。
這是一場陰謀。
是顧老爺為了把他騙回來耍的手段。
知道真相后,顧宥帆怒不可遏,「您不覺得您的行為很荒唐嗎?您怎麼能隨便用母親的身體開玩笑?!」
顧老爺亦是眉頭緊蹙,「我不把你騙回來,還不曉得你要在外頭闖出什麼禍事來!」
顧家子嗣單薄,顧老爺只有顧宥帆這麼一個兒子。
送顧宥帆出去念書,是看中了 Y 國工業發展迅猛,想讓他去學習先進的管理方法,歸來后能更好地繼承家業。
不料顧宥帆到了 Y 國,結識了一幫愛國青年,成日與他們廝混在一起。
在他們的影響下,他甚至還私自轉到了文學系,做起了以文章喚醒國人的夢。
顧宥帆聞言,愣了一下,「您都知道了?」
顧老爺從鼻孔里哼出一口氣,算是承認了。
「爹,既然您知道,就更不該騙我回來了呀!天下興亡,匹夫有責,我們在做的是救民族救國家的大事!」
說到自己的理想抱負,顧宥帆的眼睛瞬間變得亮晶晶的。
顧老爺則是有些頭疼,他咳了兩聲,聲音喑啞,「救民族救國家?那些事是你該操心的嗎?」
顧宥帆聽出他話里的嘲諷,有些不服氣。
「那您說我該操心什麼?」
顧老爺想也沒想,急聲道:「當然是成家立業,把咱們家老祖宗傳下來的家業好好守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