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桃斷袖。
我怎會不知?
可我的身份注定是個秘密,不能被任何人發現。
「江大人,我并沒有這樣的癖好。」
我故意將話說得重些,不敢再多停留,轉身就要走。
袖子被人攥住。
江辭舟的聲音還是那樣清冽,此刻卻透著幾分落寞,
「是我癡心妄想,是我為難顧大人了。」
8
從這天起,江辭舟收斂了所有小動作。
他不會再守在路口,找借口上我的馬車。
也不會拿著古籍,為了同我說上一兩句話故意裝傻。
似乎一切都回到了正軌。
然而有一天,一位同僚告訴我,江辭舟要搬走了。
「江大人好歹是狀元郎,整日待在我們院內像什麼樣子?簡直是暴殄天物啊。」
「我就知道江大人待不久,這些古籍書卷交給我們這些老東西做做就算了,年輕人有幾個是熬得住的?」
「這話說的,大家共事一場,江大人說了,他今晚在邀月樓請客,大家記得來,一個都不能少!」
那張暈開墨團的紙還沒來得及丟掉,我靜靜地看著它,思緒不知不覺飄遠了。
等我回過神,同僚正好來喊我,「顧大人,快啊,就剩你一個了!你平日和江大人走得最近,總得去一趟。」
「來了。」
我平復好心情,跟了上去。
同僚們皆知,江辭舟平日和我走得最近,落座時特地空了兩個相鄰的位置。
我來得晚了,根本沒有選擇。
「江大人,快坐啊,就等你開席了!」
江辭舟是最后到的那個,他看著空位旁邊的我,動作一滯。
不過他很快反應了過來,掛上笑容,坐到了我身邊。
「抱歉,各位大人。我來晚了。」
「不晚。」
坐在我另一側的同僚給自己倒了滿滿一杯酒,眼神已經有點發昏了。
他猝不及防地動手,攬住了我的肩膀,
「咱們顧大人可難請了,這老古板,往常都喊不出來,今日是沾了江大人的光,讓我能和顧大人喝上一杯。」
「顧大人,」他大著舌頭,含糊不清地說,「請。」
我渾身僵硬,卻也不好駁了他的面子。
結果剛舉起酒杯,就被一旁的江辭舟截胡了。
江辭舟舉起酒杯,和他碰了一下,不著痕跡地將搭在我肩上的那只手拉了下去。
「酒錢是我付的,怎麼不先和我喝一杯,反而找上顧大人了?」
語調輕快,在場所有人都當是玩笑。
我不擅長應付這種場合,要是顧朝聞在這兒,他說不定能和大家打成一片,快速融入其中。
我最多和同僚們談論幾句詩詞歌賦,還要注意不能喝醉了酒,免得將自己的秘密抖落出來。
一個時辰后,桌面上東倒西歪了一片。
江辭舟沉默著,一杯一杯的酒灌下去,雙頰已經染上了紅,似乎也變得不清醒了。
「我去把侍從喊上來。」
路邊停滿了車馬,侍從們一個個將自家大人扶了進去。
月朗星稀,走在夜間的街道上,倒是別有趣味。
我沒讓自己的馬夫來接,決定自己走回去,順便醒醒酒。
風吹云動,漸漸遮住了月光,街道上一片漆黑。
我跟著記憶辨認,走得很慢。
直到一雙手按住了我的肩膀,帶著我拐進了小巷,將我抵在了墻上。
我瞪大了眼睛,試圖掙脫,那人卻紋絲不動。
他湊近我,幾乎要貼上我的耳側,帶著一股淡淡的酒味。
月光終于破開云層,灑向了地面。
我看見那人腰間別了一塊熟悉的青玉。
「江大人,江辭舟!」
江辭舟低低地笑出了聲,他像是喝醉了,又像是沒醉,
「我視顧大人如掌中玉、夢里人。」
9
看著江辭舟搖搖晃晃地走出小巷,就要被絆倒,我不知怎麼的,上前幾步攙扶住了他。
江家的馬車就停在巷子口,我送他上了馬車,又目送他遠去。
回府的時候,爹娘都歇下了,顧朝聞的屋子還點著燭火。
我一身疲憊,早早收拾完上了床。
可躺在了床上,翻來覆去都沒能睡著。
「錚!」
庭院內傳來奇怪的響動,似乎有哪扇門被打開了,緊接著就是模糊的交談聲。
我推開窗戶,朝外望去。
上官翎紅衣窄袖,她那把長槍立在身旁,凜冽的眉眼舒展開來,透著股格外柔和的氣息。
「我要走了,真的不能親我一下嗎?」
顧朝聞嚇得后退一步,做賊似的環顧了周圍一圈,
「怎、怎麼能親,難道姑娘之間就能隨便親嗎?」
「為什麼不能?」
上官翎身體前傾,快速在顧朝聞側臉上落下一個吻,「這不就親到了?」
「你、你,這不合規矩!」
顧朝聞沒讀過幾本書,什麼規矩都沒在他腦子里留下痕跡,他只是喃喃地重復,
「這不合規矩。」
上官翎三兩下跳上了樹,
「什麼規矩不規矩的?要我說啊,這人生在世,能找到一個自己喜歡的人就很不容易了,死了大不了就是一具白骨。」
「朝毓,你愿不愿意和我走?」
上官翎這句「和我走」,饒是我都聽出了不一樣的意味。
顧朝聞仰頭,看向坐在樹梢上的她,竟然猶豫了。
「你要是跟我走,我就帶你回西北軍營,我以西北萬里黃沙為聘。那里埋著我朝無數戰士的尸骸,可能有一天,也會埋著我的白骨。
但我上官翎對天發誓,在我戰死前,會永遠護著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