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她不知哪來的底氣,聲音漸漸大了,仿佛說服了自己。
「不嫖妓的男人才不正常呢。男人有哪個不喝酒玩樂的?喝得多了一時上頭,跟人說些胡話,都很正常。左右程家有些家底,程公子在外頭名聲也還不錯。汀蓮嫁過去,熬一熬熬過去就什麼都好了。」
這實在荒唐。
我險些顧不得她算長輩出言辯駁。
哥哥已然拍桌怒道:「我們謝氏家底還不夠厚?他程家算什麼東西,那小子算什麼好人,配讓妹妹苦熬!你知不知道我撞見的是他被妓給狎了!」
母親揪著李姨娘的衣領問:「你給了他什麼貼身之物?」
我回頭去尋汀蓮,汀蓮揪住我袖角,聲音惶恐:「姐姐,前幾天姨娘向我要了一塊帕子,上頭繡了我的閨名。」
我萬萬沒想到李姨娘會做出這種事,現下一聽只是一塊帕子,懸著的心放下來了。
我攥緊她的手,安慰道:「帕子而已,并不是羞于見人的東西,并無大礙。」
汀蓮靠在我身側,神情稍緩。
那邊,父親厲聲對李姨娘道:「你自回偏院里閉門思過,平常小事也就罷了,大事你也如此糊涂,滿腦門歪心思。以后汀蓮的教養,再不用你花一分心思!」
李姨娘尖叫道:「汀蓮是我的女兒!十四年來我事事為她爭搶,憑什麼要搶走我的女兒給夫人啊!」
母親長嘆口氣,剛要說什麼。
就聽汀蓮一字一頓道:「我寧愿自己不是你的女兒。」
李姨娘跳起來打她,哥哥眼疾手快擋在前面,響亮的「啪」的一聲,哥哥臉上多了一塊鮮明的紅印。
汀蓮早已淚流滿面,喊了聲「哥」
,掩面跑走了。
我追過去,被她的丫鬟在門外勸下。
丫鬟苦笑道:「大小姐,就讓二小姐痛痛快快地哭一回吧。」
4
知道問題出在哪,事情就好查了。
原來自母親有意為我議親后,李姨娘便著急上火地暗中替汀蓮尋婿,甚至重金求到一個所謂的通靈媒婆那去。
程夫人也找到這個媒婆,但只字不提兒子的癖好,從媒婆那打聽到了謝氏女急著議親。
李姨娘對程公子有七分滿意,隨后程家上門與母親議親,母親婉拒,讓她感覺寶貝失而復得,這七分滿意便變作了萬分急迫。
所以她頭昏腦漲地送出了那塊帕子。
所幸只是一塊帕子。
這塊帕子很快會回到謝家,不會有更多人知道它曾到過外男手里。
母親怕汀蓮想不開,讓汀蓮搬去她的院子。
而汀蓮自痛哭過一回后,身上的郁氣散去不少,倒也算因禍得福。
我看見她在我院門外徘徊,招手讓她過來。
汀蓮苦笑道:「姨娘做得再不好,也是為了我好,雖然我早說過千萬遍不需要。可牽連姐姐為我煩心,是我的錯……」
書靈半只腳踏進來,見我們貼在一處說小話,又退出去守在門口。
下一刻,我腦中響起書靈的心聲。
【二小姐,唉,可憐寶寶,被她娘逼著高嫁做老王爺的續弦。后媽哪是好當的啊?老王爺的女兒都生了崽了,一嫁進去就當外祖母了。
【老頑固動不動威脅兒子不給世子之位,要跟新夫人再生一個兒子。犟兒子動不動嘲諷繼母貪慕權勢嫁老男人,連他親娘的一根手指頭都比不上。
人家父子倆吵完架還是親父子,可憐后娘左右為難。
【李姨娘指靠她把自己接出府當貴婦人,好回家跟夫人叫板,死活不許她回娘家訴苦,壓著她苦熬都熬抑郁了,搞得人家年紀輕輕就自殺。】
天殺的!
我終于理解書靈發現我看程公子畫像的心情。
我打斷汀蓮,鄭重道:「可她只辦了壞事,心也未必見得有多好。她從前讓你當眾難堪,現在著急忙慌地要你盲婚啞嫁,究竟是為你好,還是拿你替她爭氣呢?」
我放緩語氣,「我們親姐妹不說二家話,你一向耳根子軟,可人生漫漫,不止婚姻大事,你的任何決定都要自己拿定主意才好。」
我知她心思敏感,極少這樣對她說話。
汀蓮噙著淚應是,又問:「姐姐,此事可有連累你?會不會拖累你的親事?」
我說:「不必擔心,并沒有,我一切都好。」
書香門第林家的主母遞了拜帖來。
林公子年幼便有小神童之名,經皇室考察過人品,選為端王伴讀。
有了前車之鑒,哥哥托那位同窗打聽了一番林公子的私事,確認過他潔身自好,堪稱不近女色。
母親也十分謹慎,與林夫人商量好同去京郊百花園賞花,讓我與林公子「湊巧」見一面,我看中了再往后談。
母親說:「既要湊巧,就簡裝而去不必繁瑣,以免弄巧成拙。」
我道:「再如何簡,書靈必須帶過去。」
5
百花園里,我與林公子偶遇。
他下意識后退兩步,拱手行禮:「我不知有年輕女眷在此,若有沖撞,還請小姐恕罪。」
我笑道:「公子言重了。」
匆匆一面,談不上喜歡,但確實是眼神清正的才子。
再回頭,就見書靈呆呆地望著林公子的背影。
【那就是林嘉?不錯,果真生得貌美。】
等了半天沒下文,我忽而想起書靈不知道這是假偶遇真相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