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拉我坐在他身側,讓人呈上來一支貍奴糖人,與從前上元佳節那支幾近一樣,只是落筆更遒勁。
「下個月便是你十八歲生辰了,鳳冠霞帔我都備好了。瑤瑤,你愿不愿嫁給我?」
我愿啊。
我如何不愿!
當日,明月姐姐的話雖然說得不明朗。但四年陪奉,細細想來,我也能對其中關竅明白一二。
「瑤瑤,這小貍奴你還記得嗎?」他晃了晃手中的糖人,遞到我唇邊,輕聲道,「有些事,我自己也解釋不了,更沒辦法給你講明白。」
我輕咬了一口小糖人:「上元佳節,有人說要給我畫更好看的糖人,還作不作數?」
皇上微怔,隨口笑得和煦:「一輩子都算數!」
……
封后大典定在了我生辰那一日。
吉服與凰冠都是早早備下了的。
明黃的長裙繡著飛凰,一雙凰目溫和中又透露著威嚴。妝奩頭面精致奪目,鳳凰口中銜著金鏈,金鏈頂端墜著珍珠,一步一搖、步步生輝。
佳期將近,明月姐姐與韞慶姐姐扔下了各自的攤子入宮來為我操辦,明妃直接從半個月前就宿在了我宮里,為我一樣一樣地看顧著。
我說宮人們會置辦好的。
明妃卻說:「不要,我就要一樣一樣地給你弄好,看著你漂漂亮亮地出嫁!」
她還說:「皇上已經準了我出宮啦!等你婚后,我就走!我跟謝青平商量著,開家私塾,教書育人。」
我問她:「你不是不喜歡做教書先生嗎?」
明妃,不,應該稱呼薄晏清,她笑得一臉燦爛,沖我俏皮眨眼:「人會變啊!」
祖父已年邁,出不得府門。皇上帶著我去給他老人家磕了個頭。
祖父母不敢受天子大禮,我說獨我一人來磕,皇上卻說「先祖孫、后君臣」,陪我一道謝了祖父母的教養之恩。
大婚前一日。明月姐姐為我戴好了鳳冠,韞慶姐姐與晏清姐姐幫著我穿好婚服。
「真好看,」明月姐姐眼睛發紅,「就是予柔回不來,看不到。」
我抱了抱明月姐姐,為她擦掉眼角的淚:「最遲下個月,他們就班師回朝啦。」
五更天,東方魚白。
皇上一身喜服來到了景仁宮。
明月姐姐侃他:「都說兩情若是久長時,又豈在朝朝暮暮。你這是一刻都等不了了?」
皇上牽過我的手:「說這話的人定是不解相見歡。我貪心,不只要朝朝暮暮,還要歲歲年年!」
番外
趙明月決定不再回皇宮那日,皇帝曾與她徹夜長談。
兩人說了前世,聊了今生。
幾盞酒下肚,趙明月瞪大了眼睛:「阿遠,還有那時候跟瑤瑤兩情相悅的沈劍云竟都是魂穿的你?」
皇帝「嗯」了一聲。
「那你不跟她直接說?還看著人家小姑娘情誼錯付了沈劍云?」
皇帝苦笑了一聲:「我要怎麼說才能不被當成中邪了?」他浮了一大白:「再說,哪天如果我又換了一副身體怎麼辦?」
趙明月嘆了口氣:「也是。不過,前者屬于你不能讓瑤瑤強行理解的,后者……還沒發生,你這屬于杞人憂天。」
……
那一夜,曾經的帝后喝了許多酒。
都說酒壯人膽,皇帝趁著酒勁問客棧老板要了筆墨紙硯來,洋洋灑灑地寫了好幾頁。最后,慎之又慎地將那幾頁紙鎖在了錦盒內。
「若日后,我對瑤瑤不好了,你就把這個給她。」
趙明月好奇地笑:「這是什麼?保證書?」
皇帝沉默片刻:「放妻書。」
白駒過隙,時光荏苒。
那封書信,在趙明月活著的時候始終沒被打開過。直到趙明月病逝,王予柔整理她的遺物時才翻出了這個錦盒。
《放妻書》
吾妻瑤瑤,見信如晤。
披星戴月,遙憶當年。上元佳節,化名阿遠以護卿卿;書塾半載,以劍云之軀相伴,音容笑貌,猶在眼前。
蓋說夫妻之緣,伉儷情深,恩深義重。論談共被之因,幽懷合巹之歡。凡為夫妻之因,前世三生結緣,始配今生夫婦。夫妻相對,恰似鴛鴦,雙飛并膝,花顏共坐;兩德之美,恩愛極重,二體一心。
結緣數載,夫婦相和。而今天命作弄,二心不同,難歸一意,快會及諸親,以求一別,物色書之,各還本道,毋問緣由。
愿妻瑤瑤相離之后,重梳蟬鬢,美掃娥眉,巧逞窈窕之姿,選聘高官之主,弄影庭前,美效琴瑟合韻之態。
一別兩寬,愿卿歡喜。終生衣糧,便獻柔儀。伏愿娘子千秋萬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