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奪門便要逃。
我眼疾手快地抓住他的衣角:「陸相別走!」
那力扯得太急,他沒收住一下子撞在我身上。
燭光搖曳中,他高大寬闊的身影落在我身上。
胸膛相貼,氣息相混,衣料間摩挲著多了幾分滾燙熱意。
我抬眸看他,似嬌如泣地喊了聲「陸相」。
他的目光僵在那膩白之處,半晌才如木偶般艱難地挪開視線,他踉蹌地退了兩步:「夜寒霜重,你回去吧。」
我揪著衣角輕「嗯」了一聲。
入太子府時,我便聽人說過,做貼身丫鬟總要有那麼一日的。
只不過沒想到太子年少,未曾碰我,卻讓我來侍奉陸乘淵。
如今事未辦成,我心中竟有幾分僥幸。
6
翌日我又溜回太子府。
我掏出書房里偷的文書邀功:「是這個嗎?」
太子及幕僚們急急地湊過來看,嘴里說些什麼:「陸乘淵這是看上西郊的良田了!」
我聽不明白。
實際上我連大字也不識幾個。
那文書是我趁亂拿的,陸乘淵昨夜來書房時不小心將它碰落下來,我一看它就像重要東西,于是便拿了回來。
聊完了正事,太子又將目光轉向我:「昨日得手了?」
我羞愧地低頭,絞著蔥白的手指,含糊地哼唧著:「未、未曾。」
送春宮的幕僚驚:「箭在弦上,忍而不發?」
送話本的幕僚猜:「我看那陸乘淵小兒還是個雛兒,未嘗過此間滋味的,自然是談情多過談欲。」
太子矜貴的臉上染上薄怒:「平日都道你容貌姝麗、天下無二,怎麼如今就不管用了?!」
我眼圈頓時泛紅。
一股委屈之意涌上心頭。
我隔著氤氳水汽用那烏眸望他,艱澀地喊他:「太子。
」
周圍幕僚倒吸一口冷氣。
送話本的立刻站出來說:「都是陸乘淵那小兒不解風情!我們幫金雁姑娘想想辦法便是,太子莫要怪罪!」
眾人都為我說好話。
只有太子不為所動。
他舉著文書,指腹摩挲著字跡淡淡道:「若是不能拿下他,你也別回來了。」
7
我滿腹委屈地回到陸府,已是傍晚。
正巧碰上有小廝要進書房奉茶。
我連忙湊上去問他:「小哥,能否讓我來?」
我抹了抹還瀲著水光的眼角,露出一個無辜清透的笑。
小廝呆呆地遞過茶碗:「好、好……」
于是我端著茶碗款款而入,捏尖了嗓子喊他:「陸相,吃茶!」
陸乘淵手一抖,紙上多了一個斗大的墨點。
他眉間一跳,揉了那染了墨點的紙,不甚好氣地問:「誰放你進來的?」
我不答,只將那茶碗舉高。
陸乘淵猶豫半晌,還是沒敢接:「我不渴,放下吧。」
我眼巴巴地瞧著他,他也回眸覷我。
此招是春宮幕僚教我的,他是個風月高手。
他說:「你這求人的眼神就如揉碎了的秋水,讓人忍不住將世間所有的美好都捧上前。若他有什麼不依你,你便這樣看他——」
可陸乘淵只錯開了眼,面上不見波瀾。
8
我見此招無效,頗有些沮喪。
眼波流轉一番,我又柔聲地問他:「陸相可有何抱負?」
這招是話本幕僚教我的,他與愛妻是出了名地琴瑟和鳴。
他說:「我與我娘子初識時,便是從詩詞歌賦聊到人生抱負,我說什麼她都夸我,所以我愛她愛得簡直死去活來。」
詩詞歌賦我是談不了了,只能問問這人生抱負。
可陸乘淵聽了我的問話只眉峰微蹙,輕嚼這兩字:「報復?」
他溫潤和煦的笑容消失,面無表情地反問:「難道你不知道嗎?」
他瞅著有些不高興了。
陸乘淵生就一雙笑眼,見他慣是松弛且恣意的,可原來收斂笑意的他也有幾分乖戾。
可我如何能知道他的抱負?
我撓撓鬢發,試探地開口:「金榜題名,洞房花燭?」
剛說完我便知說錯了。
什麼呀,他都做了大官了,還要什麼金榜題名。
可洞房花燭——
我想起話本幕僚的叮囑,終于憋出一句夸贊:
「陸相洞房時候的花燭,一定會燃得很旺吧!」
而書房里剛燃起的燭芯配合地爆裂一聲。
我影斜長,與他坐著的影子纏在一塊兒,頗有幾分難舍難分之意。
我的耳后尖又開始燙起來。
他似是好笑地看我:「是這個抱負?」
9
說起抱負,我又想起太子的囑托。
于是磕磕巴巴地背起幾句詞:
「西郊良田多是牛侍郎家的,這地本就是從鄉民手中奪得,有大官正準備治他呢。」
太子說這招叫敲山震虎。
他拿了那文書后,便著手去辦了這事,治了牛侍郎陸乘淵肯定就不敢奪西郊的地了!
陸乘淵問:「這些事你如何得知的?」
我開始瞎掰:「是門房王叔家小舅子的二嬸的鄰居說的。」
他半笑不笑地將我望著。
我也眼巴巴地瞅著他。
陸乘淵敗下陣來,只笑言:
「你的前主子有你這樣的好丫鬟,應當是要含笑九泉了。」
他此刻才真的笑意入眼。
我未曾聽ťűṰú清他說什麼,只將那笑看呆了。
我發自內心地感慨:「陸相你笑起來可真好看。」
雙目對視,陸乘淵呼吸忽地滯了一瞬。他口干舌燥地去尋茶,可茶碗之中不知何時早已空空。
10
此后半月未有新進展。
我只能又回太子府求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