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那邊的人聲音依舊平穩,完全不像夫人走丟三天的樣子,我還是沒忍住,一把搶過了書靈簡。
「顧,文,星!」
「嗯?」
他尾音稍稍勾起,又輕啞又好聽。
我張了張口沒說話,他倒是先問了我問題。
「什麼時候回家?」
「不回了。」
「不回了?」
他的嗓音里夾了點笑。
「對,你愛怎麼著就怎麼著吧,顧文星!」
我朝著書靈簡吼,猛地關上了它。
「老板娘,要白酒!」
而后我伸了手,朝著小二叫喚。
有句話叫今朝有酒今朝醉,酒確實是個好東西,它能讓人忘了塵世的煩惱,把一切不甘和難受都擯棄掉。
「小灼,你慢點喝。」
不知過了多久,小青的勸聲也離我很遠。我的視線模模糊糊起來,燈炸開繚眼的光,我的思緒一會跳到某人月光下玉白的手,一會跳到他微勾的嘴角上。
為什麼,喝醉了還在想他。
而且想著想著,那主人公怎麼會真到我面前?
冰涼的觸感貼過我的臉頰,酒清醒了點,面前的重影漸漸合并,我看到了雙永遠安靜的眼。
他捏了捏我的臉。
「喝醉了?」
「顧文星,你松開。」
我皺著眉。
他照我的話做了,而后握住我的手腕,借勢將我手中的酒一飲而盡。
「……」
「你是不是這?」我指了指自己的腦袋,暈暈的:「不清楚?」
他就隨著我笑了聲。
他任由我給自己滿上,而后撐著下巴看我一飲而盡,白色的道服卻襯得這個人越發出塵,好看得要命。
我的酒勁犯上來,腦袋昏昏沉沉,偏落進那雙蕩著星河的眼睛,想要看個明白。
他的睫毛還挺長的,大堂之間人聲鼎沸,落下的光灑在他的眼里像是稀碎的星,在流淌。
「顧文星,你果然是妖精,妖精眼里的星星才會動。」
我認真地盯著他,含含糊糊地說出了這麼一句話。
他的眉眼彎了彎。
而后一把將我撈起來,我覺得天旋地轉,鬧騰了下,他在我的腰上掐了把。
「別動。」
「我可不怕你。」我哼哼兩聲。
「阿灼,這壇子酒被你喝完了,跟我回去吧。」
他只是輕輕地說。
27
月明星稀。
顧文星背著我走在路上,我的手百無聊賴地挑著他落下的碎發,他身上的味道總是能讓我安心。
「你為什麼要騙我?」
我質問他。
「嗯?」
「不許裝傻!」
他不回答,這是他第一次沒有直面我的問題,我這角度沒法看見他的眼睛,不然我一定能從中揪出什麼的。
他只是笑。
溢著夏天田野的光,讓蟬鳴響徹嘶長。
我覺得百無聊賴地難捱。
快到家門口的時候,我從他的背跳了下來。
他轉身垂著眼眸看我,星光落在他的眼睫上,我板著臉面,推了他一把。
他任由我推,往后跌著,家門口有個小池塘,正映著波光粼粼的月光。
「你真當我什麼都不知道嗎,六步孤?」
我又推他,他睜了睜眼,就這麼跌進了池子里。
挺大的聲,濺起一道燦爛的水弧,泡沫浮于月光之下,紛紛揚揚。
水面蕩起一波漣漪,他抹了把臉,再撐著岸看我的時候就是我好久不見的人。
稀碎的水光落于他的眉間,薄唇染了層緋色,笑起來的時候,躁動又惹眼。
「什麼時候發現的?」
顧文星……應該叫六步孤干脆扒在岸邊,水珠順著他的下頷低落,勾人得要命。
我蹲在他面前。
「你是不是真當我傻?」
我在茶館喝了三天的茶,徹底把事情想通了。
六步孤和顧文星……明明有那麼多相像的地方。
當時帶著顧文星來狐族的領域,他就沒有絲毫的不適應,再往前想,剛一見面,六步孤就像認識我一樣。
他連藏都沒費心思藏,只是從不告訴我真相。
「你為什麼不告訴我你就是六步孤?」
我問他。
他不作聲。
我突然覺得沒來由的失落,明明和他認識了這麼久,我依舊不了解他。
我猛地站起身,不想再管他了。
他一把抓住了我的手腕。
「我怕。」
說這句話的時候,他的眼睛沒看我。
六步孤那張臉要比顧文星明艷得多,他的嗓音卻含了少見的慌亂。
「你說過,你不喜歡六步孤的。」
指腹勾著我的手腕,將我扯近了他些。
「你知道嗎,我從來都不是個討喜的人,當顧文星的時候是,當六步孤的時候,也是。」
他的眼眸,其實有一個上挑的弧度。
我輕輕觸上他的眼。
「別人不喜歡我我不在意,可我怕你也不喜歡我。」
嗓音輕啞,又認真又偏執。
「你說你喜歡道士,我就當道士好了。」
「當一輩子也沒關系。」
「……」
「你傻……嗎。」
我被他扯累了,干脆任由他拽著我,月輕柔地籠著池塘,我的醉意被三分半的晚風吹醒。
「傻嗎?」
他也說笑了。
「不過,對我來說,能留住你就行。」
他的手一用力,我差點被他拉下池塘,沒來得及反應,全都被一個輕輕柔柔的吻堵住。
仲夏的晚風輕輕地吹拂,他在我唇間低語。
「用什麼手段都行。」
那晚的銀月也很圓。
直到很久之后,我好像也能想起有個夜晚,有一段故事是始于兩只假扮人的狐貍,一只學不會要命的媚術,一只正巧成了她的目標。
他們都說顧文星是個壞人,六步孤劣跡斑斑。
但他們都不知道他其實很好,只有我知道。
他是我的人,我的狐貍。
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