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鮫人殺意盡顯。
而她身后的海浪里,隱約可見沉浮著數十條屬于鮫人的魚尾。
09
變故發生在瞬息之間。
我真氣耗盡,還未恢復。
霍深又不眠不休為我輸送了幾天的法力,才讓我安然醒來,正是虛弱的時候。
寡不敵眾。
無奈之下,霍深只能卷起我俯身沖進幽黑深海中。
此海與東海相接,女鮫人在身后窮追不舍。
我邊向后施法擊退,邊看向霍深:
「你們怎麼回事?她不是喜歡你嗎,為什麼要殺你?」
「想殺我不是正常嗎?」
霍深嗓音低沉,移眸看了我一眼。
「我這麼不受人待見。」
「除了你,沒人會喜歡我。」
幽黑深海中,他蒼青色的雙眸宛若叢林中的螢火燈籠。
殺機暗藏著致命的危險,又美麗得不可思議。
霍深快速躲避著追擊,接著道:
「她找我,是為了讓我臣服在她尾鰭下,幫她抵抗其他的鮫人族群,壯大自己的名聲和隊伍。」
「一個沒腦子的廢物,還以為知道我的軟肋就能將我玩弄在股掌之間。」
「我不過小計略施,毀了她的族群而已。」
什麼軟肋?
什麼叫毀了她的族群?
那幾個月霍深到底在東海發生了什麼?
我蹙眉望著他。
一時之間來不及問清楚,就聽破空一聲。
霍深后背的皮肉突然被幾道利爪狠狠撕下,血腥氣息和珍貴的鮫人碎肉在海中瞬間吸引來無數道潛藏的兇獸的目光。
狂狼撲面而來。
女鮫人竟一路將我們逼至了東海大妖們的巢穴。
眼看我們被浪潮沖散,墜落。
她站在高處,一臉猙獰地笑著說:
「一個性意識無法覺醒的殘疾鮫人,一個毫不起眼的地精梧桐!」
「霍深,你不是愛她嗎?那眼睜睜看她被妖獸撕碎,會不會讓你痛苦到把東海海底填滿珍珠啊?」
我拼死在下墜中睜開眼。
上方,數條鮫人正俯沖向霍深將他圍住。
聲聲尖鳴叫囂著要撕碎活吃了他。
「霍深——!」
我失聲的呼喚被海浪淹沒。
在巨大的恐慌下,我咬牙自斷了右手中兩條貫穿神魄的經脈。
噬心蝕骨的痛楚霎時遍布全身至靈魂。
10
我痛得忍不住蜷縮起來。
下一瞬,卻靠近了一個冰冷又寬闊的胸膛。
霍深血肉翻飛的銀色魚尾將我雙腿溫柔環住:
「為什麼做出一副視死如歸的表情?」
他渾身都是傷,卻還有力氣與我抵死相纏。
霍深臉頰帶血,眸色溫柔,將我的腦袋輕輕靠在他頸窩處,道:
「褚伶,我是不是沒有告訴過你。」
「哪怕是我死了,都不會讓你出一點事。」
說著,他伸出手蹼上的利爪,要割開自己的魚腹。
「別動!」
我連忙臉色蒼白地抓住他的手。
沖他搖頭:
「不要隨便傷害自己。」
「我們還遠沒到要魚死網破、捏碎魔丹的時候。」
深暗海底,忽地落下幾縷騰蛇與白澤的神息。
刺眼白光瞬間照亮了霍深那雙眷戀又愛意深沉的眸子。
遠處傳來女鮫人凄厲的痛喊,而我和霍深一齊陷入瑩瑩白光中。
徹底進入庇護幻境前,我朝傷痕累累的男人虛弱地笑了一下:
「霍深,其實那句話該由我來說。」
「我絕不會,再一次讓你死在我面前。」
......
幻境以往事重現的方式將我們保護隔絕起來。
眼前,風雨瞬間倒退千年。
人類文明起源之時。
東海海底的鮫人族群龐大到令人難以想象。
他們嗜血,重欲,愛好殺戮。
霍深便是一條在母親被其他鮫人開膛破肚時,混亂中掉入暗石縫隙的魚仔。
他從出生起就經歷了族群覆滅。
每日蜷縮在暗石縫隙里,靠吃海沙中的小螃蟹過活。
后來逐漸長出了感知危險的魚鰭,才敢游出縫隙,尋找食物充饑。
大妖獸的巢穴附近按理不會有食物殘留。
可霍深卻總能在不遠處的暗石縫隙中找到不少碎肉殘渣。
那些碎肉支撐著他進化出了更加強大的銀色魚尾,學會了捕食、說話、修煉法術。
直到他重新遇上一個被同類圍剿的鮫人族群。
他才從漫無邊際的同族血肉氣息中明白過來。
這麼多年,他進食的一直是自己的族人。
誤打誤撞,修煉邪術,法力大漲。
孑然一身卻戰無不勝,成為了傳說中能夠稱霸海底的魔物。
那一次,霍深替受困者沖出去反殺了其他鮫人。
幾乎是在悲痛中一戰成名。
可獲救的鮫人族群卻并不能接受一個魔物。
甚至,當霍深戰力強悍的名聲遠傳時,有不少鮫人族群甚為忌憚。
三番幾次聯合起來,要將這個魔物扼殺在少年時期。
少年時的霍深,總是傷痕累累、鮮血淋漓的。
沒有人敢靠近他、接納他。
鮫人幾乎全都想費盡心思殺了他,好壯大自己的族群名聲。
又一次被圍剿。
霍深頂著一張俊美冷酷的臉,從尸骨滿地的廢棄龍宮中殺出來。
上天界的嗣月上神,找到了他,溫聲詢問:
「東海沒有人愿意接受你,你愿不愿和我去上天界?」
一開始,霍深是懶得理會他的。
上天界對他而言,遙遠得就像東海中央那座神島上被繁花簇擁的梧桐仙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