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為什麼要回人間,我們待在……」
肩頭整理羽毛的鳳凰,霎時尖鳴一聲,跳下。
化作人形擋在了我身前:
「有魔物!!姐姐你先走!」
化形后的十幾歲少年嗓音清脆,神色堅定。
屋內的霍深,睜開陰冷的眸子,巨大的銀色尾巴瞬間將他卷起,吊高。
養宣憋紅了臉,滿眼是錯愕驚詫。
他是鳳凰,生來就沒遇到能毫不費力捉到他的敵人。
眼看魚尾慢慢收緊,我急忙喊出聲:「霍深!你快放開他!」
「不準傷害他,聽到沒有!」
「憑什麼?」
霍深靠過來,蒼青色的瞳孔倒映出我的模樣:
「我在家里等了你這麼久。你到底去哪兒了?」
我蹙眉:「我自然有我的事要做,而且,你不是和那個鮫人走了嗎?」
「我又沒說不回來!我一走你就找新人?!」
霍深不知為何突然發火。
他俊美的臉頰瞬間浮起鱗片,頗有一種要爆發的氣息。
「在我之前是騰蛇、白澤!我離開你又帶了只鳳凰回來!」
「褚伶,要我分化成男人的是你,隨時可以去找別人的也是你,你怎麼可以這樣?!」
我被霍深化成原形的手蹼牢牢禁錮住,肩膀傳來一陣刺痛。
男人眼里卻盛滿了不可置信和委屈。
我不忍心出手傷害他,只能軟了語氣:
「霍深,你先把養宣放下來好不好?」
「他還小,禁不住你這樣對他的。」
養宣在窒息中逐漸翻起白眼,精致的臉上掛滿了眼淚。
我抬手撫摸上霍深的側臉,哄他:「放他下來,乖乖。」
我很久沒這樣叫過他了。
霍深一愣,淺銀色的魚尾顫抖了一下。
旋即松開。
養宣從高空落到地上,止不住喘氣。
05
鳳凰受了驚嚇,晚上早早就睡過去了。
霍深靠在沙發上冷冷盯著我。
我嘆了口氣,同他解釋:「你不是知道嗎?」
「我是無度天一顆梧桐樹,前世機緣罷了,你和鳳凰都是我的修行。」
「照顧并陪伴重生的上古神禽,直至他們安全長大,恢復傳承記憶離開。」
霍深不虞地皺眉:「之前的騰蛇、白澤都是?」
「不然呢?你到底把我想成什麼人了?」
我一踢他的銀色尾翼,沒好氣道:
「你以為我不停在養男人給自己用嗎?」
霍深神色一僵:「那你為什麼要我變成男人?」
「我小時候你就愛摸我尾巴,我不讓摸,你還不給我吃飯。」
「這就是你說的照顧?」
「……反正你愛信不信吧。」
我走進臥室,關門前想起什麼,神色凝重說了一句:
「霍深,今天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我警告你,不準再碰養宣一根毫毛。」
和其他的神禽不一樣,鮫人是魔物。
隨意傷害上古神禽會引來天譴雷劫,死無葬身之地。
霍深并不是不懂事。
他就是脾氣一上來,生死都不在意,囂張得可怕。
所幸照顧他這麼多年,我好歹還能管住他。
可當初,那個女鮫人……
難道霍深是真的喜歡她嗎?
我是不是真的該放他離開了?
……
鳳凰今生是第一次來到人間。
他對什麼都好奇,在街上拉著我的手問東問西。
一會兒問我為什麼冰柜能制冷。
一會兒嚷嚷著他也想要一個超大電視屏,回家研究人類。
我漫不經心陪著他散步,卻不知怎麼地總想起幼時的霍深。
那時候的人間還是硝煙不斷、車馬遠行的朝代。
霍深散著凌亂的長發被我抱在懷里。
他不喜歡路地行走,便緊緊抱住我脖頸,話也不多,只是平靜冷漠地觀察著這個世界。
偶爾,實在忍不住了,才輕輕扯我衣領說:
「姐姐,我想要吃糖葫蘆。」
我很喜歡霍深。
從前世開始,他和別人在我心里就是不一樣的。
但這種喜歡或許真的只能止于前世,霍深還是名動六界的戰神時。
他氣息狠厲,滿身鮮血,卻疲憊輕柔地將額頭抵在我樹干上,輕聲呢喃著:
「褚伶,我或許來不及等你長大,看見你的人形了。」
06
那一晚后,霍深和養宣達成了短暫的和平。
鳳凰尊貴驕矜,比起騰蛇、白澤和鮫人,都更加難養。
我不得不時常來往天界、故鄉和人間。
梧桐樹的葉子被薅禿了,天界的醴泉水時遇干涸期。
養宣雖然嘴上不說,甚至還會將頭靠在我懷里,安慰我:
「姐姐,我會努力適應的,你不要總是為我擔心。」
但我撫摸著他的羽毛,將我體內屬于鳳凰的精血靈力輸送給他時,
他無法入睡的疲憊和不吃不喝堆積出來的病態都讓人心驚。
為今之計,只能帶著養宣去他的故鄉。
憑我一人之力,還是照顧不了神胎鳳凰。
我去取最后一壺醴泉水,看見霍深又一次滿身血腥味地從東海回家。
他靠得近了,身上還有那個女鮫人的氣息。
我想了想,說:「我打算賣了房子,去養宣的故鄉。」
「或許好幾年不會回來了。你不用在意那天我說的話,既然這麼久了,她也沒傷害你,那我放你離開,你去找她吧。」
霍深舔舐魚尾鮮血的動作一怔。
他抬眸,語氣平靜問了句:「什麼意思?」
「你養他養到傾家蕩產,就要把我丟給別人嗎?」
養宣還虛弱地躺在臥室里,嗓子都快發不出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