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來山里沒糧食,我們先給吃著,貴虎、狗蛋比我小那麼點,還沒娶媳婦呢,到時候給撮合撮合,他們有媳婦,我們也省了口糧。
「那大夫帶些去山里走走轉轉,不說草藥換錢,咱們有個頭疼腦熱也不怕,還能跟著他認幾個字。」
反正石定也不是個蠢的。
家里糧食每天都在消耗,去年種的稻谷有收獲,但不是很多,加上豆子、高粱這些,吃飽是沒問題的。
到時候讓貴虎、狗蛋娶上媳婦,他們兩家就會幫忙開墾田地種莊稼。
帶他們上山主要是我快要生孩子了。
石定嘴上不說,他心里肯定急。
「你覺得可行,就帶上山來吧。」我摸著肚子,「我們孩子以后還能跟著識字呢。」
他是什麼都算到了。
所以去接人的時候,還特意把兩人帶上。
年輕的小伙,看見小姑娘,眼睛哪里還挪得動,一個笑得比一個開朗,干活一個比一個勤快。
「石定哥,你是我親哥,真要成了,我感謝你祖宗八輩。」貴虎、狗蛋圍著石定。
捏肩又捶背。
一人抬腳,一個抬肩,給石定蕩秋千,把他給蕩到草堆里。
接神婆姓吳,她讓我喊她吳嬸子,她兩個女兒不是很漂亮,但一看就很堅毅能干那種,一個叫宣荷,一個叫宣蘭。
大夫姓胡,他孫子是個七八歲的孩子,白白嫩嫩,一股子傲氣,仿佛不是很拿大家當回事,動不動就冷著臉。
頤指氣使讓孩子們陪他玩。
但是孩子們忙著割草喂雞、兔,地里撿樹根,忙得很,壓根沒人搭理他。
他就約幾個孩子打架。
想著他小,幾個孩子都沒有群毆他,而是一個一個上,結果比他大、比他高的孩子都被打趴下。
他以為打贏了,孩子們就會陪他玩,但是依舊沒人理他。
幾個孩子一窩蜂繼續去干活了。
他來找石定:「怎麼才能讓他們陪我玩?」
14
石定想了好一會兒問他:「你識字?」
「嗯。」
「會武功?」
「會些拳腳功夫。」
「我把他們都叫來,就說你要教他們讀書認字,你爺教他們醫術。」
他也不是笨小孩。
在外面經歷過戰亂,也經歷過顛沛流離。
指著石定大喊:「你是個騙子。」
石定曲起手指彈他腦門:「走,我帶你出去玩。」
石定跟他爺奶說一聲后,帶他去打獵。
我看得出來他爺奶很焦灼、緊張,時不時在門口翹首。
那孩子回來手里拎著一只野雞,笑得嘴角都要咧到耳根子。
「石定叔,我明日還要去打獵。」
「成。」
石定晚上跟我說:「我看走眼了,那孩子跟咱們不一樣。」
「怎麼不一樣?」我很不解。
「他的爺奶壓根不是他爺奶,吳嬸子也可能不是真的接生婆,她那兩個女兒也可能不是真女兒,這幾個人應該都是為了保護他。」
「今兒要從懸崖下去,我問他怕不怕,他說我楚莫然就沒有怕過。」
胡大夫姓胡,他姓楚。
楚,那是皇帝老子的姓氏。
我和石定怕的是,他們有沒有仇家?
要是有仇家可怎麼辦?
石定覺也不睡了,直接去找胡大夫。
半個多時辰后回來說:「幸好他會醫術是真的。」
至于其他石定沒說,我也沒敢問。
我和石定的女兒是在二月初六這天出生的。
從初五發動到初六晌午太陽高掛,疼了我一天一夜。
看著襁褓里小小的她,疼我也覺得值。
石定是抱不敢抱,摸不敢摸。
她一哭,他就急。
他聽說吃魚下奶,也不知道他去哪里弄來的魚,熬煮魚湯后確實鮮美。
大嫂來過一次,抱著她兒子:「我就說你要生女兒,你偏不信,如今看,果然是女兒。」
我看向她懷里的兒子。
雖然是我侄兒,但她沒給孩子弄干凈,臟兮兮的一點不可愛。
「你得趕緊給石定生個兒子,好傳宗接代。」
石定端著碗進屋,屋子小,他又高大,顯得屋更小更擠。
「妮兒生兒生女都是我石定的娃,是女兒我會更疼愛。再說了我石家傳宗接代的事情,就不勞你這個娘家大嫂費心了。」
大嫂鐵青了臉。
石定很多時候,說話也很能氣人,還是氣死人不償命那種。
大嫂抱著孩子,氣呼呼地走了。
「別理她,我們小山笙可是爹爹的心肝寶貝。」
本來是叫山生,胡大夫說女孩子叫這個名字不雅,給取了同音字。
山笙。
石山笙。
石定那種樹枝,在地上歪歪扭扭練了好久,才寫給我看,說那是我們女兒的名字。
「等你出月子我教你。」
我才出月子,宣荷、宣蘭嫁人了。
宣荷嫁給貴虎,宣蘭嫁給狗蛋。
也說不上是分家,就是兩人都重新修了房子,條件有限,鍋碗瓢盆就很難弄,都是在一處吃,回自己家睡。
我給兩人送了布料,還有一小袋棉花。
「需要針線,來找我拿。」
住在一個山谷,就是鄰里。
在這特殊時期,能幫就要幫,給搭把手就得搭把手。
山笙是個十分乖巧的娃娃,吃飽睡、睡醒吃,很少哭鬧,等大一些,跟誰都親,誰都可以抱著她顛幾下,把她往空中拋,然后接住她,她就咯咯咯笑得不行。
她跟她爹最親,我都得往后面排一排,長牙流口水,總會捧著她爹的臉啃,然后糊她爹一臉口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