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妹才說:「是大哥打她了嗎?」
五妹緊抿著唇沒說話。
「她欺負你們,你們為什麼不跟爹娘說?」
「爹整天忙地里,娘滿眼都是她肚子里的孩子,還要到你這邊來干活。」
我深深吸口氣:「你們可以和我說。」
「她說你懷像不穩,萬一因為我們孩子沒了,我們就是罪人。」
我還沒想好要怎麼去處理這件事情,娘陰沉著臉急急匆匆來了。
先看兩個妹妹,見她們低著頭,不喊她也不看她。
我想她心里應該是苦澀的。
為了她的孫子,委屈自己的女兒,對自己女兒的苦難視而不見。
我忽然后怕不已。
如果我沒有嫁給石定,如果我還在娘家,按照如今這個光景,大嫂懷孕后,為了銀子、糧食,家里會不會誰給的糧食多,就把我賣給誰。
連嫁都算不上。
所以娘說了些什麼我壓根沒聽進去,她走的時候,我麻木地站起身,哦了聲看著她的背影遠去。
「娘說什麼了?」我問兩個妹妹。
「娘說大哥回去質問大嫂,還打了大嫂一巴掌,威脅大嫂再敢欺負我們,就把她丟深山里去。」
我看向兩個妹妹:「你們信嗎?」
她們兩個很堅定地搖頭:「我們又不是小弟,她就不敢欺負小弟。」
原來她們都懂。
不過悲傷沒有持續一會兒,兩個妹妹又高興不已:「娘說了,以后我們在這邊洗衣做飯,以后還幫你帶小外甥。」
「萬一是個外甥女呢?」
「我們也疼她,很疼很疼,比疼……嘿嘿嘿。」
我并不是想做任何比較。
我覺得疼愛不應該分男娃、女娃,都是自己的子侄,都是自己的血脈親人。
但,很顯然,像我這樣子想的人很少。
像爹娘、大哥他們那樣子想法的人更多。
石定又背又挑地弄回來許多拐棗,可把我高興壞了。
「去年本就想帶你去摘,卻發生那麼些事情,今年我可一直記著呢。」
我看著他笑,讓兩個妹妹去洗拐棗,和他說起娘家發生的事情。
他冷笑出聲:「你那嫂子……」
我捶他一拳。
他又嬉皮笑臉地問我孩子有沒有動?
「不跟你扯,我去教她們怎麼把拐棗弄干凈,然后熬拐棗糖。」
「你懷著身子,別做這些重活。」
「我不做,我教她們。」
女子來這世上走一遭,太過于艱難。
我想力所能及,把我會的教給她們。
「把拐棗上面這些籽去掉,枝丫也剪掉,清洗干凈后搗碎,放到開水里慢慢煮開,多煮一會兒沒關系,記得不要糊鍋就行。
「然后放到紗布里擠出汁水,汁水倒進鍋里慢慢燒開,再文火慢慢熬煮,上面的浮沫撇掉。
「記得攪拌著鍋里,不要讓它糊鍋,等有點黏稠后舀了裝在陶罐內。」
爺奶幫忙摘拐棗籽,小弟過來幫忙搗碎,忙到半夜三更,才熬得兩陶罐。
累雖累,弟弟妹妹卻高興得很,拉著石定問:「姐夫,我們再去摘嗎?」
「去!」
「謝謝姐夫,姐夫真好。」
弟弟妹妹一疊的夸贊聲中,石定迷糊得有些找不到東南西北,睡到被窩里還笑著說:「明兒我把小弟帶去就行,兩個妹妹還是留在家里。」
「嗯,你拿決定就好。」我翻身,拉了小墊子墊著肚子,又沉沉睡去。
13
我會的也不是很多,但盡我所能,會的都教給兩個弟妹,包括認識香料。
「要是能認識草藥就好了,山里藥草那麼多,挖了能賣錢。
」
「那你認識了沒用,你還得會炮制,不是所有藥草都是洗洗曬干就行。」
石定又修了兩間屋子,拿來存放皮子,他不讓我進去看,我也不敢進去看。
他還從山下弄了兩只瘦得只剩皮包骨的黑狗回來養。
這兩只狗瞧著一點兇狠勁都沒有。
「咬人的狗不叫,現在它們是餓得沒了力氣,等養好了,可是看家好幫手。」
石定對它們愛不釋手。
也不知道他從哪里聽來的,說給狗冠了姓,下輩子就不用做畜生,所以給它們取石大黑、石小黑,讓兩狗喊他爹,喊我娘。
給我氣得讓他滾去睡狗窩。
石定對這事還挺驕傲,尤其兩只狗在他認真喂養的情況下狀態越來越好,眼睛亮,皮毛油光水滑,還格外懂事,一喊就來,說什麼都聽得懂的樣子。
石定讓它們看守皮毛屋子的門,除了他誰也不給進,給吃的看都不看一眼。
真是看家的一把好手。
進山的第二個年,我們都認認真真地過了年,大年初一挨家去拜年。
最后回到家里,在火堆邊烤火。
兩只狗說它聰明,是真聰明,但也笨,身上毛都被烤焦了,還要往火堆邊湊。
盯著石定用竹簽子串了肉在火上烤,肉滋滋冒油。
它們口水滴答答地流。
也是它們給這個家,帶來不少歡樂,讓家里熱熱鬧鬧。
年后,石定就開始頻繁下山。
回來又找貴牛、鐵蛋、大哥他們,在我家不遠處修了四間屋子。
晚上吃飯的時候,石定在飯桌上說:「過兩天我下山去接兩家人上山,共六口人,他們沒糧食,只有衣裳、被褥,鍋碗瓢盆。
」
阿爺問了句:「是什麼人?」
「一個是接生婆,一個是大夫。接生婆帶著兩個女兒,都是可以嫁人的年紀。大夫一家三口,老兩口帶著個孫子,說是從京城來的,識字,跟那接生婆是親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