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本來不想兌的,又想著小錢莊怕是要得更多,一狠心就給兌了。」
阿爺點點頭:「你這麼做是對的。」
「兌了銀子出來,我是一刻不敢逗留,才出縣城,就被幾個人給跟上。」
盡管石定已經平安回來,我的心還是提起。
「對方大概有六七人,跟得很近,我走得快,他們也快,我慢他們也慢,要不是我背著刀,他們以為我會武功有所忌憚,怕是早就一窩蜂上來硬搶。
「我沒敢走早時候走的路,換了另外一條路進山,他們有所察覺,立即就追上來,其中有兩個是練家子,好在武功不高,我們還打了一架。」
我忙拉著他問:「你可有受傷?」
「都是些皮肉傷,不礙事。」石定拍拍我的手,又緊緊握在手中。
「幸虧我路上就解開了大刀砍掉一個人的手臂,對方才怔愣住沒敢繼續出手,我趕緊往深山跑,他們猶豫了會兒,還是追了上來。
「進了深山那就是我的天下了,帶著他們在山里轉悠了半天,才徹底把人甩掉。」
石定說完,重重松口氣。
他說得簡單,我不敢想當時有多危險,他為了護住銀子,有多難。
「縣城今兒很多鋪子都沒開門,乞丐也沒了,那些開著的鋪子門口都有打手。
「反正接下來我沒事肯定不去縣城。」
阿爺點點頭,讓石定跟他去屋子里。
兩人聲音壓得很低,我在堂屋鋪床都沒聽清楚。
等石定回屋來,就跟我說:「媳婦你明兒多蒸點饅頭,我去趟貴牛、鐵蛋哥家,請他們明日幫咱們把糧食往深山里搬。」
「現在就搬嗎?」我忙問。
「我今日在錢莊兌了那麼多銀子,很是打眼,那些人又在我手里吃了大虧,去縣城賣獵物的獵戶就那麼幾個,打聽打聽就能知道是誰,他們遲早會找上門來,我們得趁早做打算。
」
我聞言心里也開始慌起來。
石定又道,「三五幾日肯定找不來,我想著這幾日先把糧食弄深山去,所以得管早飯、午飯。」
我用力點頭。
石定和我說完就出門去了,回來又跟我說:「貴牛哥家來六個人,鐵蛋哥家七個。
「為了防著溪對面,天不亮就得走。」
我趕緊下床穿鞋:「我現在就去和面。」
「媳婦,我幫你。」
連夜蒸饅頭、烙餅子,燉紅燒肉。
石定便把糧食這些整理到堂屋,天蒙蒙亮扛著就能走。
小弟也有了任務,拿著樹葉把他們走過的腳印掃掉。
半夜三更貴牛哥、鐵蛋哥就帶著家人來了。
趕緊煮面條,一人兩海碗,吃了等天稍微蒙蒙亮,就扛著糧食往更深的山里走。
看著他們走了很遠,才抬手擦擦眼角的淚水。
忽然想起,跟著去幫工的時候,幾個讀書人閑聊。
「興、百姓苦,亡、百姓苦。」
要是朝廷有作為,那些人豈敢如此大膽,光天化日之下攔路搶劫。
05
連著四天,家里的糧食、鹽、藥材、種子都挪走了七七八八,只留下些夠吃兩個月的口糧。
被褥、衣裳,用不上的都往深山背。
貴牛、鐵蛋哥他們緊跟著也搬了一些。
他們兄弟多,又想著萬一,萬一禍事危及不到山里來,所以只往深山里搬一半,如果真要逃離,人多一人扛一些,也能扛完。
石定不勉強任何人。
大哥、小弟見事情差不多,也決定回家。
只是不想,他們還沒下山,爹又上山來了。
「爹。」
爹點點頭,急切地問:「石定呢?」
我讓他先坐下歇口氣,讓阿爺去后山喊石定回來,又給他兌一碗梨膏湯,才問他:「爹,發生什麼事情了?」
「等石定回來一塊說。」
爹把一碗梨膏水喝光,讓我再給他倒碗水。
可見是真的渴壞了。
石定回來得很快,手上還拎著只竹鼠,身后是大哥、小弟。
「岳父。」
「爹。」
爹讓他們趕緊坐下,便開口道:「有好幾個村子被山匪搶了,家里糧食什麼都搶光,但是不搶人。
「你姥爺讓你幾個舅舅、表兄把糧食都背咱們家來。
「石定……」
石定沉默了好一會兒,才說道:「岳父,說句不該說的,我就一個人,除了自己家,管不了那麼許多人。
「姥爺家、舅舅家、舅母娘家、表嫂娘家、妮兒嫁出去的表姐婆家……
「咱們再說回田家這邊,叔伯家、嬸娘娘家、兄弟娘家……
「人一多就會亂,且很難管,我又是晚輩,不識字,也沒見識,根本管不住他們。人心隔肚皮,更有親疏遠近。如果大家都沒糧食,就我家有,他們會不會合起伙來搶奪我的?我愿意我們一家餓肚子,如果我不愿意……人餓了,犯起狠,可什麼都做得出來。
「他們,我不會管,也管不了。」
石定的話不好聽,但有道理。
我們辛辛苦苦攢的糧食,夠我們自家吃上兩三年,但這兩三年里,還得不停耕種,否則也是要餓肚子的。
人吃五谷雜糧,光吃肉不行,光吃菜也不行,沒有鹽、米飯更不行。
亂不是一下子爆發,而是幾個月。
爹看向我。
我肯定站石定這邊。
「爹,幾個舅舅能背來多少糧食?如果他們把更多的糧食藏去別的地方,山匪搶到家里,他們一口咬定都背咱們家來了,山匪沖上山來,我們應該怎麼辦?」
爹臉色瞬間就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