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恨不得起兵南下,殺他個七進七出啊!
可我不能……我不能!
朝廷不做人啊!皇帝不管百姓的死活,國無內戰就已經哀鴻遍野。
若他調動西境東安兵馬攔我,誰來管西門關十二郡百姓的死活啊……
天一亮蕭憐秋就上了馬車。
我腦子里都是北漠往事,反應過來時就已經跟著他飄到了公主府門口。
長公主被他駁了面子正要拿喬,讓蕭憐秋在門口等了許久。
左右是來找些閑事,我沒心思看他們皇家人斗法,心不在焉地盯著邊上的一個瓷罐。
卻不想一聲尖叫穿透云霄,驚得屋檐掃落了一層灰。
「——公主!」
「公主!府醫!快傳府醫!公主您撐——啊!」
撐字沒完,那人就跪在了血里。
蕭憐秋砍了她一條胳膊。
我回首時看見的就是這樣的景象,長公主胸口的血噴了老遠,倒在地上之后還在呼呼地往外冒。
那個尖叫的婢女跪在地上嚎啕,眼淚和血混在一起粘得到處都是。
長公主堪堪還剩一口氣,雙目圓瞪著吐了一口血,嘶啞的喉嚨像是漏氣了一樣呼嚕呼嚕地響。
她說句話要被血嗆三次,卻還是怨毒地咒罵:「蕭憐秋……你不得好死!我是……我是父皇最寵愛的女兒……我是嫡女!你們……你們憑什麼!」
「你們憑什麼相愛!我都得不到的……東西……你憑什麼……一個……早晚要死的……邊疆野犬!一個蠢貨生的廢物!你們……憑什麼……」
她拖著最后一口氣,喊完了那句沒有答案的憑什麼,死不瞑目的去了。
婢女被嚇得漏了一地穢物,磕著頭求蕭憐秋放過她。
「知道我為什麼還沒殺你嗎?」
蕭憐秋突然笑了,踩了一腳泥濘低下頭看她。
「因為我認得你。」
他的劍在那個婢女的脖頸比劃了幾圈:「當初就是你和蕭長樂報信說,我和不落私會,對嗎?」
07
「蕭長樂去威脅我母妃……只因為她是個看不得別人好過的畜牲,沒成想我母妃是個傻的,自以為攀上了將軍府,竟去求先帝賜婚。」
「后來也是你處處攛掇蕭長樂,才讓她聯手皇帝,算計了本王。」
「答應本王為林家翻案……蕭長樂,皇帝,哈哈哈……」
他說到這兒稍微頓了一下,不知是否想到了什麼,突然沒了笑意。
這樣子看著讓人生寒,我伸手想碰碰蕭憐秋的臉,可他忽然動了。
我的手就這樣穿了過去。
無知無覺地,和他,已經分別兩邊了。
「若不是你,」他低聲道,「若不是你。」
「若不是你!我的不落怎麼會走!她怎麼會離我而去!」
「你說……你說啊!」
蕭憐秋突然嘶吼起來,兩眼猩紅地喘著粗氣,卻又忽然沉默了。
「罷了。」
他把劍一扔,身走了,一步一個血腳印。
身后傳來了那個婢女的慘叫,我倆都沒有回頭。
我只是突然想知道,這樣的血印子,他走過多少了呢?
我倆分別時,他還只是個不受寵的皇子,先帝一死,蕭憐秋直接就成了有兵權的王爺。
他藏鋒這麼久,究竟有多少腥風血雨的年歲,是我沒看見的呢?
我只是覺得有些遺憾。
他在為我報仇。
無關旁的瑣事,只因為他愛我。
還沒來得及好好愛過,就橫跨了生仇死怨,總歸讓人不舍。
是啊……生仇死怨。
雖然我父親是自盡而亡,但他蕭憐秋的母親,確實實實在在的因我而死。
從他母妃辦的這事就能看出來,陳家不是聰明的,也不是安分的。
先帝起了疑心后,很快就把陳家流放了。
我去查過,蕭憐秋也給我來過信,我明明知道……父親不是陳家人殺的。
但我還是怨恨,我恨她愚鈍、恨她放肆!
北漠將士恨極了陳家人,是我放任了他們,甚至那些人流放路經過不遠的城門關,我都放縱了幾名將士出走。
他們帶回來十二顆陳家人的頭。
為首的那顆,屬于蕭憐秋的母妃。
我知道他們母子關系很差,但我還是拔下了陳媚兒帶著血的簪子,頭一次回了蕭憐秋的信。
他再也沒寫信來過。
08
蕭憐秋回了西境,皇帝沒阻止他,甚至沒提一句長公主的事。
他在無聲地讓步。
我知道為什麼,因為皇帝手里沒兵了。
他需要蕭憐秋幫他瞞一樁事,不惜付出了自己親姐姐的命。
——我根本就不是被蕭憐秋殺的。
動手的是皇帝的人。
他聯手皇后的母家,對我動了手,趁機把鎮北軍收入囊中,從此之后再無可能一家兵權獨大。
若是北漠將士知道了此事,他們能直接和蕭憐秋會合踏平了京都。
蕭憐秋就這樣拉著我的尸身又回了西境,可他愈走我愈覺得驚惶。
這根本不是去西境的路!
過了隴門關,再走過合抱三郡,就是成門關。
蕭憐秋他這是要去北漠。
「你瘋了嗎?!」
我對著他大喊,可沒有驚起一點水花。
北漠將士現在一定都以為是蕭憐秋殺了我,這會兒去北漠不就是上趕著送死嗎?
想必蕭憐秋也知道自己此舉瘋癲的。
他放在我尸身上的手有些抖。
「不落。」
「在呢。」他叫了一聲我的名字,我下意識地應了一聲。
「夫君帶你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