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獨他,每每佛主開講,就在下面睡覺。
我最初被我爹逼來西天聽佛主講經時,就遇上了他。
彼時,我才五百歲,上天入地尋新鮮好玩的事物,怎麼可能靜得下心聽這麼深奧的東西。我聽得昏昏欲睡,又不敢光明正大在佛主的講壇上睡,揉眼間就見他在我旁邊睡得快打呼了。
我頓覺找到了知己。
狗膽包天啊,太狗膽包天了。
佛主的課都敢睡。
佛主一巴掌下來他就原地歸西了。
我立時將他搖醒,請教他是如何做到狗膽包天的?
他睜開睡得朦朦朧朧的雙眼,「你誰啊?」
我道:「我是誰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以后就多了位睡友了,來,你先告訴我,你是如何做到在佛主的課堂上睡得這麼心安理得的?」
他又看了眼我,眼睛一亮,約莫是覺得我也十分對他胃口。
給了我一張面具,據他說面具只要帶上,保證法力再強也認不出你是誰。
他道:「佛主一般不干親自動手削人這麼掉價的事兒,都是告小狀,讓你爹媽自己揍你。只要帶上面具,他就認不出你是誰,也就告不成狀了。」
我:「……」
高啊,實在是高啊!
從此,在佛主課堂上睡覺的弟子又多了一個我。
但后來我跟他混更熟了才知道,他在佛主的講壇上睡覺并不是因為他帶了面具,他也根本沒帶面具,而是他無所畏懼。
用他的話就是:「佛主他老人家告不了我的狀,我就是他門下的親傳弟子。」
我:「……」牛逼的不需要掩飾。
故而,別人叫他六師兄,我一般叫他六爺。
算來,我與六爺也做了千年的睡友了。
我睜眼,道:「六爺,我們算朋友吧。」
六爺正準備進入睡眠狀態,聞言,已經半閉的眸子睜開,點頭,「說吧,干了什麼倒霉事兒,又需要來我這里躲一躲。」
我:「……」
我面不改色地撒謊,「我最近覺得心中的殺氣很重,需要在佛主門下靜靜心,修身養性。」
他面無表情:「你殺氣再重,能打得過誰?你連南天門小將養得那條狗都打不過。」
我:「……」
我據理力爭:「但是殺氣很重,終歸是不好的,我們作為神仙,得仁慈,仁愛不是麼,萬一我殺氣重,動到小動物身上也是不好的。」
他依舊面無表情:「說得好像你殺氣不重的時候,就不吃小動物似的。你上個月去人間打獵,獵了九只野豬回來搞燒烤。去年去西海,帶回來了一百斤西海珍稀魚搞燒烤。三年前,試圖將北極仙翁的公牛也給烤了,被北極仙翁追到了南極,五年前……」
真的,知根知底什麼的,太討厭了。
我打斷他,「可以了,真的可以了,六爺,你就說收留還是不收留?」
我篤定他一定會收留我。
畢竟,我去人間打獵,險些被一只野豬咬的時候,是他幫我一箭射穿了那野豬的心臟;我去西海撈魚,被西海二皇子看上了鳳尾追的時候,是他幫我揍了一頓西海二皇子;我打算烤了北極仙翁的公牛,是他從南極將我撈回天庭的。
我們是絕世好睡友!
果然,我問完,他言簡意駭地道:「收。」
說完,又問:「現在可以跟我說,你又干了什麼倒霉事兒了吧。」
我:「……」
不能說,真不能說。
雖然六爺不怕開陽上神,以前還用漫不經心地語調跟我討論過他:「開陽啊,不過一個小神罷了,不足為懼」
。
但是,這事兒說出來,不是我魂飛魄散,就是我魂飛魄散。
開陽上神第一恨神女覬覦他,第二恨關于他的流言亂飛。
我已經破了他第一條,再破他第二條,那就真是佛主都保不下我了。
所以,我再次騙六爺,「跟你說實話吧,你知道的,我鳳族,涅槃便是成年,所以,我爹急著將我嫁出去,最近逼著我相親。」
六爺眉頭蹙了一下,問:「跟誰相親?」
我被西海二皇子追過,最討厭他,于是我道:「西海二皇子扶御,你知道的,我頂討厭他,人又小氣。不就是撈了點他家的野生魚,竟然追了我半個西海,還要求我將鳳尾賠給他。」
六爺點頭,「那確實不能去,那只海鮮一看就是個風流鬼。」
3
半月后,瑤光傳音給我,跟我八卦。
「鳳,鳳,鳳,你在哪兒,你知道不,聽說西海二皇子扶御被神秘人揍了一頓。好可惜,我沒看到全過程。」
我收到這傳音的時候,正跟六爺在佛主門前的蓮花池旁釣魚。他釣,我烤。
六爺也聽見了,他側頭看了我一眼,「瑤光?」
我點頭。
六爺評價:「她還挺閑。」
不知何故,我總覺得六爺說這話的時候,有點咬牙切齒的味道。
但此刻,我忙著將六爺釣上來的魚往燒烤架上放,也就沒理會。
須臾,十里飄香,我正要掏出乾坤袋里的酒,配上烤魚一起喝,腦后傳來佛主無欲無求的聲音,「小六,鳳莎莎,你倆是不是過分了?」
我:「?」
我:「!」
我:「……」
等等,六爺不是說只要帶上面具,法力再強也看不出我是誰的嗎?!
為何佛主會知道我是誰?!
我尚未來得及問,一道不知名的妖風吹來,我跟六爺齊齊被扇出了西天,落在了三十三天瀑布前的草地上。
我依舊保持著掏酒、啃魚的姿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