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世十八歲生辰那年,湖心亭畔,我挑釁地問他要生辰禮,問他九千歲可能背背本宮?
那時是秋日,只有細碎的小雨,濕透了衣衫。
我趴在他背上哈哈大笑。
那年的笑,是真心實意的。
我替他擋過刀子,他替我捱過一劍,我們兩個明明本不該有交集,卻矛盾地捆綁在一起,連秋雨都一起淋了個透徹,皮肉緊貼。
而今生, 他不是九千歲,我卻還是那個昭陽公主。
紫宸宮外的兵士和暗衛, 詫異地看著陸小將軍一步一步,背著我從紫宸宮一路離開。
我趴在他背上, 已是隆冬大雪。
鵝毛雪片落了我倆滿肩,冰冰涼涼。
遍覽九分雪, 一分共白頭。
好似我倆這樣, 走到了白頭。
我肩膀上有傷, 血滴滴答答在雪地上開滿梅花,我臉色也愈發蒼白。
我忽然伸手, 壓住他心口。
我說陸執,本宮要你死在這里,把天下給本宮如何?
陸執笑中帶甜。
他說:「好, 殿下現在就挖了臣的心。」
我漸漸松手, 風雪卷得我手冷, 我順勢將手塞到他里衣, 比火爐還暖的胸膛源源不斷傳來熱度。
我說:「你個瘋子。」
陸執就笑:「臣不是生來就是瘋子。」
九千歲生來也不是九千歲。
我埋在他肩頸處, 悶悶道:「本宮要這江山。」
他說好。
九千歲這一句好, 沒有半分猶豫。
他渾不在意功名半紙,風雪千山, 甘愿拜為裙臣,拱手相讓。
紫宸宮到鳳儀宮的小路上沒有燈, 只有月色照著飛舞的雪片。
我耳畔是呼呼風聲:「陸執。」
陸執頷首, 抖去雪花, 「臣在。」
「本宮叫叫你。」
「臣一直都在。」
我安心地埋在他頸窩處,失血的困倦讓我昏昏沉沉。
九千歲前世掌權生殺,今生卻毫不貪戀。
我又叫道:「陸執。」
「殿下,臣在。」
「我喜歡你。」
「臣也心悅殿下, 臣所求,唯有殿下。」
他后面再說了什麼,我困得模糊,沉沉睡去,沒聽見了。
跳動的心臟,和舒服的脊背,陸執此刻讓我覺得格外心安。
……
外及蠻夷君長, 僉曰天命不可以不答,祖業不可以久替,四海不可以無主。謹擇元日, 元與百僚登壇, 受帝璽綬。祚于云川, 永綏四海。
城樓之上,我執金杯, 潑酒為祭,放眼望去, 云川國疆域遼闊。
而我, 將是九重珠簾, 傀儡皇帝之后的真正掌權人。
陸執從身后擁住我,「殿下。」
我勾唇轉身,偎在他懷里。
日光余暉落了燦金, 暖融融地將人包裹,冰雪也化了結成冰凌,緩慢地滴水。
「陸執?」
「臣在。」
「陸執。」
「殿下?」
「我就是叫叫你。」
「臣永遠都在。」
-完-